声音愈加颤抖。
    “你怎么忍心……逼死她的?”
    沃特林以为自己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可在问出口的那一刻,眼泪还是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砰——”
    枪声代表了他的回答。
    宴会所有出口被沃特林带来的人全面封锁。
    沃特林动用私刑杀光了所有参与这场案件的旧贵族,一个不留。
    血流成河。
    宴会上猩红色的手工地毯更加鲜艳了。
    *
    欧庇克莱歌剧院。
    审判的钟声敲响,在不顾众议,沃特林有罪判定下达的刹那,枫丹的政治权利的天平彻底倒向了那维莱特。
    旧势力被连根拔起,旧贵族囤积数百年筑起的高楼轰然倒塌。
    下面没被清理的政客们纷纷在心里盘算怎么能扒上这棵大树,怎么维持自己的地位屹立不倒,怎么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底下心思各异,都想着在这大审判官面前刷刷脸,卖个人情。
    但庭审结束之后,那维莱特一刻也没有停留,将各位想要上前慰问他的官员们全部拒之门外。
    这位最高审判官伫立在顶层的窗边久久不动,目送沃特林在被警备队押送下去往梅洛彼得堡。
    那维莱特的手指叩住窗棱,过于用力指节都摁的发白,优美好看的唇抿成一条线,深藤色的竖瞳里蕴着化不开迷茫。
    直到沃特林的身形在视线中彻底消失,那维莱特才呢喃出声:“你在恨我吗?”
    没有人回答他。
    晴朗的天空骤然下起了太阳雨,雨丝顺着微风飘进窗户,打在那维莱特脸上,顺着银白色的发一滴一滴落下。
    颇狼狈。
    那维莱特在这里看了多久,芙宁娜便在门口守了多久。
    直到大雨滂沱,那维莱特的衣服几近湿透也没有挪动的意向时,芙宁娜才叩响房门。
    “咚咚——”
    “那维莱特,你还好吗?”
    芙宁娜依在门边,忧心忡忡地看着那维莱特的背影。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看起来无比落寞。
    那维莱特听到芙宁娜的声音,并没有转头,云淡风轻道:“我已经下达了最正义的判决,我没事的。”
    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柔道:“芙芙你先回去,我还有一点事情......”
    很那维莱特的回答。
    芙宁娜沉默片刻,还是从善如流顺着他的话答。
    “好,不要太晚。”
    没有问什么事,没有问为什么。
    她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静一静。
    第一次,那维莱特没和芙宁娜一起下班。
    芙宁娜没有回沫芒宫,并撇下所有的侍卫独自登上了巡轨船。
    坐在船上,望向远方海面上浪起浪涌,梅洛彼得堡便在那深水之下。
    法庭上沃特林的嘶吼声恍在耳边。
    “这就是你眼中的公正吗?回答我!那维莱特!”
    她也难过。
    灾难发生的时候,她这个所谓的枫丹神明却是最没用的。她救不了卡萝蕾,她杀不了凶手,她也帮不了沃特林。
    甚至在那维莱特悲伤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如果是她的话,也会做出和那维莱特同样的判决,律法就是律法,不会因为个人情感而改变。
    但正因如此,律法在某些时刻的僵硬更让人感到痛心难过。为了报仇只能选择最为极端的办法。
    坏人逍遥,好人伏诛。
    正义不正义。
    *
    船靠岸。
    芙宁娜独身一人又回到了厄里那斯岛,所有美露莘诞生的地方。
    她在上次遇到厄里那斯的地方徘徊,试图寻找海沫村入口。
    可没有元素力的她找了好久,也没发现这块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
    伸手摸了摸口袋,触到那光滑的表面时,叹了口气。
    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
    “你好呀!你又来找我玩了吗?”
    厄里那斯的虚影出现在了眼前。
    欢快地跑向她,惊喜道:“卡萝蕾也和你一起来了吗?我感受到她的气息了!”
    厄里那斯围着芙宁娜转圈圈,看上看下,然后满脸疑惑地问:“卡萝蕾被你藏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找不到她。”
    在他天真的视线中,芙宁娜缓缓对他伸出手,一枚神之眼安安静静躺在掌心。
    “抱歉......”
    芙宁娜垂眸看着他,哽咽道:“我没能保护好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她从海沫村带出去的......”
    厄里那斯盯着那枚神之眼,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芙宁娜泪如雨下。
    “这是她留下最后的东西,我希望它能代替卡萝蕾回到她生长的地方。”
    “我的孩子死掉了吗?”
    “为什么?”
    厄里那斯疑惑地看向芙宁娜,问:“我的存在会给人类带来伤害,所以我选择了死亡。可是我的孩子们很弱小,她们并不会伤害人类,为什么也会死掉?”
    厄里那斯思维过于单纯,他是真的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他最可爱最懂事的孩子不过离开家乡短短一阵,便失去了生命。
    芙宁娜无法回答,她该怎么说人类为了虚无缥缈的权利,欲望,轻易将一条生命迫害至死。
    她该怎么说美露莘在枫丹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却是辱骂和排斥。
    芙宁娜的手悬在空中良久。
    那颗神之眼早已经黯淡,灰扑扑的透着一股死寂。
    厄里那斯触碰到的刹那却白光大作。
    待芙宁娜视线恢复时,神之眼、厄里那斯,通通不见了。
    不论芙宁娜再怎么在原地呼唤,厄里那斯始终没有出现。便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垂着头,一直等到天黑。
    星星闪烁,夜风温柔,这旷野郊区一般无人驻足,便无人发现枫丹神明在此悲伤。
    直到——
    芙宁娜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精致的黑色过膝长靴。
    很熟悉。
    熟悉到她不用抬头看脸,便扑了上去。
    “那维莱特......”
    明明刚才还能忍住落泪,可当他来了之后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明明不想让他担心,明明尽力去遏制。
    却还是汹涌着打湿了他胸前衬衫的花边,在他的怀中哭的一塌糊涂。
    “抱歉,我来晚了。”
    那维莱特对她讲话一如既往地温柔。
    可就是这温柔,才让芙宁娜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溃不成军。
    月华流转,渡在芙宁娜的蓝白长发上,漾起漂亮的光晕,神明入怀,那维莱特敛眸,双臂轻轻稳住她。
    “你不需要抱歉。”芙宁娜哽咽:“我才是无能为力的那一个。”
    芙宁娜闭上眼,听着耳边那维莱特有力的心跳声,问的小心翼翼:
    “我真的......是一位合格的神明吗?”
    第39章 你最好了
    那维莱特回答不出,他同样在扪心自问。卡萝蕾的死对于两人来说无疑都是重大打击。
    芙宁娜在胸口细细的呜咽声更惹他心疼,笨拙又小心地用手帕给她擦着泪,可泪水越擦越多。
    那维莱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轻轻翕动,垂头贴着芙宁娜,轻轻道:“以后不会了。”
    不止在安慰她,也是在告诫自己。
    如立誓般:“我会护好所有美露莘,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那维莱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安慰着芙宁娜帮调整好情绪。
    良久。
    哭痛快之后,芙宁娜从那维莱特怀中抬起头,又套上了那完美的神明假面。
    虽眼尾还红着,眸中却闪着坚定,声音还带着哭过之后的沙哑:“我魔神芙卡洛斯一定会守护住我的子民。”
    不论是人祸。
    还是那虚无缥缈,无定期的天灾。
    那维莱特当然顺着她的话说:“会的,枫丹一定会好起来的。”
    反正在那维莱特面前丢人也不是第一次,芙宁娜的脆弱被他见过,也被他抱过哄过,这会儿也不脸红了。
    看向那维莱特,主动邀请:“我想和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