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送过去的时候,五条悟直接对夏油杰说: “个人的智慧是有尽头的,这时候就要向别人寻求帮助。这没什么羞耻和见不得人的,人总是在学习前人的经验中进步的。霓虹不是世界,杰,你也该开阔一下视野,看看这个比你心目中更加广阔精彩的世界了。”
    夏油杰离开咒术界的这些年,他厌恶非术师,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以外,他拒绝接触一切非术师的产物,就连年轻人以及过去的他都很喜欢玩的手机,也是非必要的联络不用,有什么消息都是身边的人告诉他的。
    说他倔也好,执拗也好,他在身体力行的为其他人做着榜样,也赢得了不少人的追随,但这也让他这些年过得很封闭。
    这个世界终究是非术师的天下,咒术师才是极少数,夏油杰拒绝非术师的产物,就等于以一己之力拒绝了整个世界,过得封闭落后才是正常的。
    所以以为霓虹这个他生长的岛国就是全世界也是正常的,他在这里经历了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经受了理想被摧残的夭折,身边人的惨死,重重打击之下,他都没想过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因为霓虹就这么大,他下意识排除了离开的念头,仿佛离开就等于失败,等于死亡,最终他走上了弑亲证道的绝路。
    背负着杀父弑母的极恶罪业,夏油杰那时候在斯珀切里格消灭一切污秽的净化术下,其实有很短暂的一瞬停止了心跳。
    当时他的状态与死亡无异,但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在死亡前的走马灯下,见到了早已被他杀死,经常出现在他梦魇中的双亲。
    夏油杰以为父母的亡魂是来向他这个不孝子索命的,他没有抗拒,杀人与被杀,这是他在走上不归路时就已经明晰的铁律。
    然而,他的父母,那两张每逢梦魇都会变得扭曲狰狞的熟悉脸孔,彼时却满是焦急的齐齐将他往后推去。
    “……别过来……回去……”
    “……回去!”
    “……小杰,快回去!”
    为什么啊……
    他一直不是让父母省心的孩子。
    小时候能看到咒灵,总是会说出让大人都毛骨悚然的怪话,父母带着他四处求医,甚至搬家。他才逐渐明白,父母和其他人看不到咒灵,自己才是不正常的,便没再说过。
    父母放心了,可他总是和咒灵追打过带着一身狼藉回到家,还时常受伤,又让父母担心,各自带着礼物拜访周围他同龄人的家长,请他们的孩子跟他一起玩,不要让他落单被欺负。
    直到他发现只要不和咒灵对上视线就不会被追杀,觉醒了术式有了还手之力,不再经常受伤,有了更多的精力对待生活学习,成了他人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父母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好景不长,国中三年级那年,他被咒术界的人发现,邀请前往咒术高专上学,他答应了。
    咒术高专,不管它在咒术界的地位有多重要,在父母眼中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立宗教学校,他原本世俗眼中前途远大的人生坦途直接坠入低谷。父母震怒的反对,他却一意孤行,甚至先斩后奏,以致于在高专的第一年里他只回家两次。
    第二年父母向他妥协,并非是看在他打回家的那些钱,而是许久难见一面,变化越来越大的孩子。
    ……
    再然后,就是他屠了整个旧枷场村之后突然回到家,在路上巧遇准备去买菜做晚饭的母亲,他陪母亲买了很多菜,听着母亲念叨要做他以前喜欢的菜……
    接到母亲电话通知的父亲提前下班回家,一家三口热热闹闹的一起做了丰盛的晚餐。
    吃完这最后一顿饭后,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于是……
    他尽量不让父母痛苦,但看着刚才还言笑晏晏如今却了无生息的父母,他的心里出现了巨大的空洞,眼泪也就此干涸。
    ……
    每天晚上一次次的梦魇里,父母的脸逐渐从迅速死亡的不解疑惑,转变为愤怒憎恶,父亲质问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母亲捂着肚子悔恨当初将他生下来……
    “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给了你生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你把命还给我!把命还给我!”
    “早知今日,当初你妈把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亲手掐死你!”
    “我到底做了什么孽,竟然养大了你这个孽障!”
    “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恶魔!你是魔鬼!你把我儿子还回来!把我的小杰还回来!”
    作为杀死父母的凶手,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可为何……
    “快回去!”母亲最后用力将他彻底推了回去。
    他的心脏重新跳动,活过来的夏油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