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拂温因为这事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尤其是每次一见到那位赵家少主,便感觉会被看穿一样。
    她送药的事情本来没有人知晓,先骠骑卫上将军死后,江南陈府的下人全都清洗重换了一批,当年根本没有留下活口。
    但陈拂温没想到当年有个本应该死在乱葬岗里的老嬷嬷逃出来了,前不久被赵家给寻到,她当年送药的事情应该已经被那赵家少主知道了。
    这几个月里,赵家少主进了几次宫,每次进宫都是问太后要人的。
    陈拂温一想起这个,便觉得忐忑。
    幸好太后疼她,并不放行。
    但一想到今夜那赵家少主赵止要来参加宫中的晚宴,她便觉得没什么好事儿,虽然太后疼她,但圣上可不一样。
    如今圣上有事求赵家,说不定就把她给直接交给赵止了。
    可当年她送药那事儿,明明是太后让她做的,陈拂温知道,这其中,不可能没有圣上的首肯,朝廷想瓦解赵家,当时借了陈家的力罢了。
    但陈拂温知道圣上并不会保她。
    她在太后宫中焦急地踱步,最终狠狠地打翻了一个细管儿的瓷瓶,不管了,什么事都得下手为强!
    陈拂温不喜赵止,但她知道太子‘荼’十分喜爱她,将来赵家就算败落,那赵止至少也是能当太子妃的人,一想到这个,陈拂温便捏紧了帕子。
    不行,今晚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赵止回不去,要让那赵家少主...以后都没有机会来找她的麻烦。
    她把这事儿跟太后说过,太后一脸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哀家没白疼你,赵家要是没了她,赵家军才能为朝廷所用,朝廷动不了手,你却动得了。”
    听闻赵家少主今日会来参加宫宴,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的便是东宫上下的随从,他们都在紧锣密鼓地装点着东宫殿。
    赵家少主每回用完宫宴后,都会前往东宫殿用些小食,赵家少主喜甜,东宫尚食处每个月几乎都在研究怎么准备甜而不腻的小食。
    他们明明是东宫的随从,却仿佛是为了赵家少主而存在的。
    太子‘荼’从以前便是个不近人情的主,几乎可以用十里寒冰来形容,但每回遇到赵家少主,都跟变了个人一样。
    其实一开始,是赵家少主先黏着他们的陛下的。
    其他人一靠近‘荼’,要么被‘冻’死了,要么被吓死了,但赵家少主自小就像是不怵人,非要黏着太子陛下逗他笑,还惯会演戏,时不时便装可怜。
    众人都说殿下无情,但这十里寒冰终究还是逐渐被那赵家少主锲而不舍的精神给捂热了,且只对着她一人热。
    他们这些从殿下幼时便跟在其后的随从们,第一次看到‘荼’对一个人如此上心。
    从边境回来后,一向无心政权的太子殿下,竟然为了那位少主夺权,开始拉拢人心,沾手政事。
    那般冷淡的一个人,每回都拽着赵家少主不让她回去。
    有次有个宫人喝醉酒了,不小心走错了路,竟然撞见他们谪仙般的殿下把那赵家少主困在石榴树下,不断地啃着她的嘴。
    那赵家少主笑晏晏,承着‘荼’的吻,但看到来人后,神情却又兀然平淡下来,推开了‘荼’。
    当时太子殿下半点都不生气,反而揉着赵止的唇角低声说,“止止...如果不想笑,其实可以不笑...”
    宫人们都知道,那位赵家少主其实不是一位爱笑的主,但是刚开始接近他们殿下的时候,脸上总是戴着笑,当时他们还以为赵家少主是当着熟人的面便会这样,但后来他们发现,赵家少主的笑,只对四个人出现过。
    先骠骑卫上将军,殷国的世子殿下,赵家的少君业溟。
    还有一个便是他们的太子殿下。
    且那笑自从三年前先骠骑卫上将军逝去后,便逐渐更少了。
    就像是戴久了面具的人,遇到了一件转折般的大事,便彻底摘下了面具,不再伪饰。
    但宫人们觉得赵家少主就算不笑也十分好看,且她想笑,随时也可以笑出来,就算是伪饰的,也十分的让人惊叹,甜得如同石榴汁一般。
    东宫的宫人们为了宫宴一边欢欣地准备着,一边又在哀叹。
    这赵家少主,似乎还是个花心的,以前黏他们太子殿下的时候,同时还黏着其余两个人,现如今虽然她对三个人都不黏了,但变成了这三位人中之龙一直追在赵止身后。
    赵家少主似乎谁都不接受,但谁都不拒绝。
    赵止并没有回赵府,而是直接往紫禁城中去,途中一辆印有殷国皇家徽纹的马车驶来,赵止身后的赵家军们知趣地后退,让赵止和那辆马车上的殿下独处。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马车帘子,赵止垂下眼,她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