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吗?”
    “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择日再说吧。”
    “不不不,有时间的,到时候楼亭见。”
    反正还没答应明庭,大不了回去就说自己有事去不了了,或者……他要是生气的话就带他去买玉品斋的糕饼吧。
    等等!叶晚一怔,她为什么会生出明庭生气就带他去玉品斋的这种想法?
    她就是今晚不去又怎么样?跟他又不熟。
    快速拿过琉璃碟里的蝴蝶酥转身转身跑了出去,险些撞到端茶水来的丫鬟。
    “欸?叶姑娘这就走吗?新泡的玫瑰茶喝一杯再走吧?”丫鬟抬了抬手。
    叶晚先是说了声抱歉,然后回绝道:“多谢,不喝了。”
    踏出富丽贵气的周府叶晚才喘了一口气,或许是她从小无拘无束惯了,总觉得这种环境很压抑,她很不喜欢。
    回到医馆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住在钱塘一个很小的镇子上,每每临近傍晚的时候就十分热闹,孩童们围着玩游戏,大人们坐在门口吃饭聊家常,叶晚从那里经过她们总会拉着她聊两句,但最多的是她的婚事。
    叶晚从小跟着叶大夫耳濡目染,见得多看得多,她想跟叶大夫一样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女医士,可世道艰难,从未有过女子行医的先例。
    有人说她的这个想法太过于离经叛道,女子应当相夫教子,叶大夫也曾劝过她,“你这样在他们眼里便是做错了,不若想想别的生存法子?或者……或者你就算是在家里坐吃山空,爹也有的是让你挥霍的,实在是没必要让自己受罪。”
    漫天的星星像是撒了一把盐,她不知道叶大夫到底有多少私银,就算是有很多,她也不能真靠着叶大夫过一辈子,于是便问道:“治病救人是错吗?连这都是错的话,那究竟什么是对的?”
    叶大夫看着她久久不语,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叶晚继而又说:“我去医馆给你当小工总行了吧?”
    闻言叶大夫却哈哈大笑起来,语气带着点调侃,“让未来的女医士给我当小工岂不是太屈才了?”
    彼时她才刚勉强能认一些草药,她知道叶大夫不会阻拦她走这条艰难的道。
    “晚姐姐,吃饭了吗?”一个小男孩跑到她面前,手上拿着一个油腻腻的鸡腿吃的很开心。
    叶晚认出他是之前来医馆看过病的小孩,弯腰摸着他的头,“马上就吃,你肚子疼好些了吗?”
    小男孩点头:“早就好了,谢谢晚姐姐。”
    “好了就行,快回去吃饭吧。”叶晚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
    小男孩笑着点头,跟朋友们嬉闹着跑开了。
    这个点医馆已经关门了,叶晚往如意巷走,在清溪拱桥上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一片青白色的裙角从她眼前划过,带起的一股花香转瞬即逝。
    叶晚眼前一白,有一刹那的晃神,她急忙扶住旁边的石栏稳住身形,耳边响起了那人关切的声音:“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实在不好意思。”
    叶晚长长“唔”了一声,逐渐清明的眼前站着一个穿着青绿色裙子的少女,她手里提着一盏银质的风灯,烛火在玻璃里面明灭闪烁,灯被她举起来,光将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照的清晰可见。
    叶晚摇摇头,“我没事。”
    少女闻言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把你给撞伤了呢,没事就好。”
    长夜降临,街上点起了一盏盏灯笼,溪水里的鸭子扑腾着翅膀往家里走。
    那少女似乎是有什么急事,确定她没事之后就挥挥手离开了,叶晚目送她离开。
    叶大夫坐在门口一边看手札一边等她,巷口路过的人很多,他不时就会抬头看。
    “爹!”
    叶晚弯着腰小心走过来,大声在叶大夫耳边喊了一声,把叶大夫吓了一惊。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叶大夫拿着木凳和手札往屋里走,叶晚跟在后面关门落了木闩,小两步跟上叶大夫挽着他的臂膀说道:“半路耽搁了呗,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就知道吃是吧?叫你抄的医书抄完了吗?”
    “你让我抄的那本医书那么厚,这才几天?我又要晒草药,又要采草药,偶尔还要在医馆帮忙,怎么抄的完嘛。”叶晚端着碗筷坐在桌前,“欸”了一声,四下望了望,问道:“那人呢?他该不会跑了吧?!”
    叶大夫往她碗里夹了块肉,“今天医馆关门的时候他说有事先离开了,让我给你带个话,说是酉时三刻在东风河畔等你。”
    叶晚一愣,东风河畔是临近吹雪楼的一条长河,河中有一座六角亭,那里能近距离看见表演。
    但是现在已经快酉时一刻了,等跟周慕时拉扯完哪里还有时间赶去赴明庭的约?
    她快速吃完饭撂下碗筷一阵风似的跑了,“放着回来我洗!”
    叶晚跑得快,只听得见小院门开关的声音。
    今晚热闹得很,整条街上的人寥寥无几,都涌向了吹雪楼,据说吹雪楼的老板大有来头,挥金如土,这次的烟火会办得非常盛大。
    楼亭距离有点远,叶晚体力好,一路奔跑过去,挂着周府灯笼的马车停在楼亭下,马夫戴着斗笠打盹。
    “哎哟!”
    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差点给他吓得从马车上滚下来,看清来人之后抬手擦了把冷汗,“叶姑娘。”
    “是我,抱歉吓到你了,周少爷呢?”叶晚喘着气,急声问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急什么,但就是觉得明庭的约她应该去。
    马夫扶了扶斗笠,指着楼亭,“少爷在顶楼,叶姑娘快去吧。”
    “多谢。”
    楼亭一共有五层,建楼的时候周家出了不少钱,所以周慕时也算这里的半个主人。
    叶晚一口气爬到了五楼,完全没歇气的她站在五楼楼梯口扶着围梯柱缓了好一会,等喉咙那阵腥甜的铁锈味消失后才往里走。
    这里有很多隔间,每个隔间里都坐着三两个人,周慕时身边的小厮瞧见她便走过来领着她去找周慕时。
    周慕时一个人独坐在窗前,旁边隔着一张简单的喜鹊戏白梅的屏风,两边的隔间里都没人,他坐在软榻上,支着下颚看向窗外,从这里看,能将大半个钱塘望尽,包括新修的吹雪楼。
    许多人都围着吹雪楼在门口搭建的戏台,上面几位身姿摇曳的舞女在上面翩翩起舞,台后是乐师伴奏,丝竹乐声绕梁,一舞毕,鼓掌声夹杂着欢呼声震天响。
    小厮恭敬地站在屏风旁边小声说道:“少爷,叶姑娘来了。”
    周慕时饶有兴致地收回视线,说道:“快请叶姑娘进来。”
    小厮退出来给叶晚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进去,然后就离开了。
    叶晚落座后周慕时提起茶壶倒了杯茶,茶水冉冉升起白烟,他说:“楼亭今儿早上刚进的银针,尝尝看?”
    叶晚不会品茶,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有些烫,她忍了忍,放下茶杯,问道:“周少爷有什么要说的可以说了。”
    周慕时依旧支着头看着她,“这里没旁人,好歹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这么生分做什么呢?”
    叶晚抿唇不接话,似是铁了心要跟他保持距离。
    周慕时也不硬要求她,斟酌开口:“听说你身边有一个名叫明庭的京城人?”
    这个镇子就没有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叶晚跟明庭的交情不深,相比起来她跟周慕时从小长大的情谊更加贵重,只是她不喜欢周慕时,对他的所作的事情和感情没办法做出同等的回应,为了避免日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现在说清楚比较好。
    “我不喜欢他,不用让人盯着我。”叶晚模样认真,平静地说。
    周慕时微愣,按捺下心底的酸楚,苦笑一声:“你想多了,我没有派人跟踪你,是张大娘说的,她你还不知道吗?一件事能传遍整个钱塘。”
    他满不在意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甘甜的茶水他却尝到了一丝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