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想见你时,我让人去接你过来。”
    “你又在说孩子话了。”是很天真,但是很窝心,她有感动到,就算只是随口说来的大话,她还是欣慰呀……
    “我不说戏言的。”
    莫晚艳并没有因为李鸣凤这句话而将他当成大人看待,认定了他满嘴童言童语加上可爱无邪的笑容——呀呀呀,真是个漂亮的孩子,还说着那么甜蜜的话。
    “别哭了,哭起来脸都皱成一团,很丑呐。”他贡献袖子给她擦泪,因为他的声音童稚轻软,所以听起来有一种特别的温柔体贴,一点也不像真的在笑她丑。
    她破涕为笑,不哭了。
    对,不该哭泣,因为与李鸣凤相遇,是快乐的事,就算会分离,记忆还是快乐的——
    她一点也不后悔冒着被叔父打断腿的危险救出他。
    一点也不后悔千里迢迢将他送回家去。
    一点也不后悔小心保护着这株漂亮的小幼苗,没让他在长大之前被坏人给连根拔起。
    一点也不后侮。
    然而,就在不远的将来,莫晚艳很快就会知道,她错得有多离谱。
    她还不知道,她所以为的小幼苗,实际上会是一棵多巨大的妖树。
    这些,她都还不知道。
    第三章
    她真的见识到了邻国官员的爱民如子,原来一切全是真的,他没诓她,他国家的官员对小百姓的尊敬简直令她傻眼——
    她与他赶了几天路,总算来到大城,她还在惊叹自己眼前看见的荣华高楼、井序街巷之时,一队军伍如风奔来,在两人面前屈膝跪下。
    这真是一个好国家呀,百姓最大!百姓至上!百姓万万岁!
    反观她的国土,官欺良民,平时官兵走在街上,哪个小民不是自动自发闪到一边去?生怕跑得不够快,碍着了官兵大人的路,落到被扣罪逮捕的凄惨下场,在鸣凤的国家里,完全相反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问安声震天撼地,莫晚艳弄不懂眼下是何情况,军伍后头却先出来一名骑马将军,马蹄喀哒喀哒稳健踏着,将军的面容肃然,鹰眸深邃,马儿在距离两人五步前停下,他下马,伟健身躯竟然也跪了——像这名将军这副五官长相,在她的国家里,都是冷酷无情的凶恶将军,马匹踩过百姓尸体也不会皱一下眉的。
    “鸣凤,在你们国家当老百姓真是幸福……”
    他被她认真羡慕的神情逗笑,更因为她的迷糊而笑,难得善心大发点醒她,“晚艳姊姊,你没听清楚吗?他们喊的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皇上?在哪——在哪——”她急转着脑袋,左边找右边找,就是没瞧见任何一个像皇上的家伙出现。
    他跳下马,将她也抱下,牵扣着她的腕,走向跪地将军,那将军姿态虽然恭敬,眼神可不,杀气腾腾的,腰上四柄大刀看来就让人破胆。
    “姊夫。”鸣凤扬手招呼。
    将军眉心收紧,低咆道:“告诉你多少次,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我姊夫!”
    是是是,又是迂腐的古板坚持,说什么谁为上谁为下,谁是君谁是臣,受不了,明明就娶了他十八皇姊,不是姊夫是什么?
    “伏钢将军,你特地来等朕?”
    “您比预定回来的时间还晚了几日。”伏钢话里有责备。明明姜清派人送回口信,说他平安无事,应该四日左右会回城,穆无疾让他在城门等着接他,结果多等了两日,八成是他贪玩误事。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嘛。”
    “鸣凤,你……”莫晚艳终于在他们短短几句交谈里发觉不对劲——虽然她的发觉显得非常非常迟顿,但她知道,鸣凤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十二岁小男孩,这个国家不是官以民为天,也不是每个官见到百姓都会下跪,使节姜清更不是对每个人都恭敬卑微,虎令不是谁去拿都有,小山一堆的食物,沉沉一袋的银两,是因为鸣凤……
    鸣凤……鸣凤……
    她爹最爱拿来当她床前故事的片段正清晰涌现——
    那小娃儿真勇敢,几十万双眼都在等着看他哭,他却没有,相反的,还咯咯直笑,手里拿着博浪波,咚咚直响,连敲战鼓的人气势也不及他。
    晚艳,爹真想让你也瞧瞧那个李鸣凤,他比他父皇甚至是皇爷爷更有国君威严!
    她那个当初生她差点难产的娘,发过毒誓绝不再顶个大肚生小孩的娘,却因为那位小皇帝而萌发“生意”。
    生个像李鸣凤那么可爱的孩子也不赖,是不?夫君,咱们替晚艳添个弟弟吧……
    李鸣凤!
    难怪她觉得名字耳熟,却在第一时间没能即时想出来。
    李鸣凤回眸对她一笑,她手腕一紧,人被他朝前方扯去,直接提到冷面将军伏钢面前。
    “伏钢将军,她是姓莫的侄女,共犯一只,捉住她。”
    “咦?!”莫晚艳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了!但是当她被伏钢怒目横生地将两条细膀子反折到她腰后时,那股疼痛让她无法自欺欺人!
    伏钢已经从姜清送回的口信约略知道莫圣双的色胆妄为,听见李鸣凤如此说时,不用李鸣凤下令处置她,他也不会善饶过与莫圣双祖宗八代有干系的家伙!
    “对了,差点忘了说,她力量很大,八成能轻易劈开石墙挣开铁链,将她绑牢一点呐。”李鸣凤非但没救她,还令人发指的落井下石。
    “你——”瞠圆的眸子愕然瞪着说出这番绝情话的李鸣凤。
    “将她押入天牢,听候发落。”落井下石也就罢,李鸣凤还雪上加霜!
    怎么会这样?!
    她成为阶下囚了?!
    一直到人都被五花大绑丢进天牢,莫晚艳还在惊讶中久久无法恢复。
    她明明冒着被叔父拧断脖子的危险将他救出来,又明明拿出所有家当只为了将他送回国去,还明明不辞辛劳不惜千里迢迢陪着他,更明明好吃的都让他先吃,饼大块的让他先用,水果熟甜的让他先挑,溪鱼肥嫩的让他先选——没报答她的大恩大德已经很非人哉,他、为、什、么、还、敢、这、样、对、待、她?!
    亏她一路上怕他冷怕他热怕他渴怕他饿又怕他累怕他脚酸怕他被日头晒昏怕他被路人调戏怕他被坏人拐走怕他半夜踢被,他、竟、然,这、样、对、待、她?!
    莫晚艳想破脑子也想不透,伏钢想不透,连当朝辅政的宰相穆无疾也想不透。
    天牢里传来的诅咒声已经持续两个时辰没有中断过,将李鸣凤从头骂到尾,再从尾骂回头,进入了无限回圈的怨念境界。
    “姑且先不问你把那位守住你童贞的恩人关进天牢是何用意,我更好奇的是——你对莫圣双的从轻发落。”当朝宰相穆无疾将足足三叠的奏折按照重要性摆在桌前,这些,都是李鸣凤必须亲自过目的。
    现在差不多半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了李鸣凤被莫圣双掳去,关进充满迷香媚药的房里,迷得媚态横生,迷得妖艳美丽,若不是她救他,他现在老早就被莫圣双给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她已经吼了不下第十次,此时还在继续。
    莫圣双如此羞辱人,向邻国要求奉上莫圣双的头颅都不嫌过分了,轻饶过莫圣双,于理不合。
    李鸣凤随手拿过—本奏折摊开读,没花太多心思在折子上头。“留他一命当然有我的用意。”
    “是为了那位恩人?”
    李鸣凤抬眸,瞧见穆无疾眼里的透彻。穆无疾虽是他的臣子,却如师如父,他见穆无疾的次数是见他那名太上皇亲爹的千百倍之多,他从还是襁褓小娃时就几乎是穆无疾在教导他陪伴他,他这个年稚皇帝能平平稳稳坐镇十数年,穆无疾才是真正推手,所以他也不打算瞒他,点头。
    “是为了那位现在仍在骂我狼心狗肺禽兽不如人面兽心的救命……不,是救童贞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