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耿介是「蔻儿」的支柱,是同事们的心头肉,他车祸受伤的消息传回公司,顿时乱成一团,俞母首先赶到医院,韩耿介的秘书通知他家人,其他同事则只能按捺住浮动的心情,一到下班时间全都冲到医院,然而,他尚未清醒,所有人只能在病房外苦苦守候。
    现在他醒了,虽然没有严重外伤,但脑震荡的症状似乎并不轻,医生嘱咐要让他好好休息,观察几天,于是他们蹑手蹑脚走进病房,却只能压低音量交谈,就怕影响到他的恢复。
    过了好一会儿,韩耿介渐渐能看清楚前方的天花板,他微侧过脸,一一扫过站在一旁的人,感觉心里想找一个人,却苦无那人的记忆,想不起来那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当他的视线经过被挤在人群中的俞蔷时,只停顿了那么一秒,便移开视线了。
    这一秒,俞蔷整个心碎裂了一地。
    虽然医生说暂时性失忆也是脑震荡的症状之一,但她以为他会记得她,会想见她,但他没有。
    他注视她的眼神就如其他人一样,没有多一秒、没有特别不同的表情,陌生得好似他从来没有见过她。
    她忍住就要溢出的眼泪,拚命瞠大眼睛。当听到母亲在电话里告诉她车祸的消息时,才明白他对她冷不冷漠、爱不爱她、跟不跟她说话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她只要他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哪怕要她永远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不再惹他心烦也没关系。
    「呕……」韩耿介因晕眩而感到恶心,干呕了一声,护士上前为他护理,其他人顿时又乱成一片,心疼的低泣、使不上力的自怨、恨不能替他痛的悲愤……
    俞蔷只是静静地、静静地仰脸祷告。她从来不信神,不然她不会从小「带赛」带到大,干坏事没有一件没被逮到过,但现在她整颗心空得只剩躯壳,没了主意,茫然一片,只能无助地向上天祈求他平安,祈求他度过难关。
    没多久,韩耿介又昏睡过去,所有人在医护人员的劝导下离开了病房,只留韩耿介的弟弟在一旁照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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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错综杂乱的世界,所有画面支离破碎,声音断断续续,愈是想看清楚、听清楚,所有的一切便愈是混乱,随着一阵思心,韩耿介张开眼,四周一片昏暗。
    「呜……」
    谁在哭?
    他倾听,是床边传来的微弱声音。
    「是谁?」他发出干哑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得陌生,像才牙牙学语的孩子,模糊难辨。
    哭声在他出声时乍然停住,接着,从床边的行军床缓缓站起一抹人影。
    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出是个娇小的女人。
    「为什么哭?」他没问她是谁,他想自己该认识她,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会在这时候留在身边照顾他的人,应该是跟他很亲近的人。
    家人?女朋友?妻子?
    他的脑子出了点问题,该记得与不该记得的,由不得他选择,甚至到现在他也还没想起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不过,他并不感到恐慌,也许,他本就不是一个容易慌乱的人。
    「对不起……吵醒你了……」俞蔷压低音量,控制哽咽。
    傍晚随着同事回去后,她一个人又溜回医院,向韩耿介的弟弟介绍自己,要求留下来照顾他,她撒了谎,说是他的女朋友,忘了加一个「前」字。
    「我要去厕所。」他勉强起身,感觉身体像被肢解过又胡乱拼凑回来,疼痛、不适、力不从心。
    他咬牙,但咬不住呻吟。
    「我扶你去。」她靠向床边,弯身扶他。
    「你真小……」他怕压疼了她,那种想要呵护她的心情油然而生,尽管他还没弄清楚两人的关系。
    「我很耐重的,你靠着我没关系。」她努力踮高身体,便于他支撑。
    韩耿介步伐有些不稳,俞蔷使出所有吃奶的力气,一手举高点滴瓶,一手环着他腰,小心地护着他。
    她扶他进厕所,他站在马桶前,疑惑地问她:「你可以?」意思是,我们的关系亲密到你可以看我上厕所?
    「我可以!」她误以为他问的是够不够力气扶他。
    于是,韩耿介撩起病服,那一瞬间,俞蔷恍然大悟,用力闭上眼,但是,来不及了,不管可不可以,她都看到了。
    而她不能闪躲、不能害羞,因为他需要她。
    他上完厕所,一回头,发现她满脸通红,脸皱得像只刚出生的小猴子,暗吟……搞错了。
    躺回病床上后,韩耿介疲乏得不想开口,闭眼休息。
    忽地,感觉一双小手抚上他的手臂,轻轻地按压,纤细的指头神奇地纡解了他的酸痛,似有股暖流,透过肌肤的接触传达到了他的心房。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这个女人的,至少,他喜欢她的触碰。
    俞蔷见他眉间缓缓松开了,很是感动,现在的她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一整晚,她没有休息,即使在韩耿介早已又睡去后仍奋力地为他按摩,她大学时曾骑车「犁田」,知道那种动弹不得的痛苦,即使手臂发麻、酸软,她还是没有停止。
    她深切地体会到这个男人在她生命中占有多重要的位置,她无法想像没有他的日子该靠什么意志力生活,她好爱他。
    这份爱,无论有无回应都没关系,有没有结果也没关系,她还是只要他好好的,只要他好好的……
    第10章
    清晨,韩耿介的弟弟再度从新竹赶回医院。
    「哥,对不起,我这几天要到南部出差,没办法留在医院照顾你……」韩耿介的弟弟满脸歉疚。
    「没关系,医生都说我没事了。」韩耿介要他宽心。「工作要紧。」
    「还好,你女朋友可以请假陪你。」韩耿介的弟弟看向娇小的俞蔷,不知怎的就觉得很亲切,没来由的就觉得她绝对是哥哥喜欢的类型。
    韩耿介有很强的保护欲和正义感,从小到大不知为弟弟和妹妹打过多少次架,永远像只老母鸡护着身后的家人,他是家人的支柱,像巨人般屹立不摇,有他在,就是能让人安心。
    「快去搭车吧,别耽误了工作,路上小心,记得吃饭啊!」虽然韩耿介也不记得这个弟弟,但感觉还在,自然而然地关心他、叮咛他。
    「大嫂,一切就拜托你了。」韩耿介的弟弟对俞蔷说。
    「哪里……别客气……」她早胀红了脸,他叫她「大嫂」……
    这时,韩耿介才确定这个照顾他一整晚的女人是他的女朋友。
    接着,「蔻儿」的同事在上班前陆续来探望韩耿介,他一直没开口说话,只是听着同事的安慰与祝福,听他们一再叮咛,叮咛俞蔷要好好照顾他,那放心不下的口吻仿佛她只是个三岁小孩,什么事都办不好。
    待所有人都离去之后,病房里只剩韩耿介与俞蔷两人。
    他见她很忙,忙着找容器盛装花束,忙着削水果、榨果汁,忙着记录医生护士嘱咐的注意事项,时不时间他饿不饿、困不困、痛不痛,要不要上厕所,为他拉拉被子、揉揉腿,忙得像个勤奋能干的妻子。
    脸上,不见倦容,只有如阳光般灿烂的笑。
    那笑容,让人心情舒畅。
    经过两天的休养和检查,慢慢地,韩耿介的记忆一点一滴地拼凑起来,车祸发生当时、以及之前离开公司时的记忆全回笼了。
    他被这个女人气到失控,气得差点赔上一条命。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俞蔷。」她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写下「俞」字,就如他们初见面时的情且乐。「蔷是蔷薇的蔷。」
    他不禁苦笑,她是他命中的「灾星」,自从遇见她之后就麻烦不断,现在他肯定一开始她在他手心上写字时,一定顺便下了什么符咒,不然,如何解释即使她是个大麻烦,他却仍然执迷下悟地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