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宥……不可能等那么久都没有打电话上来催你,说不定他忘了吧?”小丽很不好意思必须跟朱恩宥说出她这个旁观者的想法。
    “他的记忆力很好,他可以看五十二张扑克牌一眼就将凌乱的顺序全都记下来,不可能忘了的。”
    “那会不会是来接你的路上发生什么——”小丽赶快捂住嘴,乌鸦嘴乌鸦嘴不要乱说话。
    有可能,不然他不会都没有消息也不见人影。
    朱恩宥慌张地又拨打范克谦手机,同样没有人接,她不死心,拨了又拨,终于在第五通时有人接起来。
    “克……”
    “恩宥小姐?我是花伯。”老管家的声音。
    “怎么会是花伯接的电话?克谦呢?克谦他——”
    “大少爷忘了带手机出去,本来我不应该接大少爷的电话,不过我担心恩宥小姐有急事找他,才会代为接听——”
    “花伯,克谦他、他出事了吗?”
    “出事?出什么事?呀,你是问表小姐的事吗?请放心,表小姐没事了,幸好老爷和大少爷及时赶到,送表小姐去医院,母女均安呢。”
    “……”她听不懂,老管家的话很突兀。表小姐?是指范克谦的表妹吗?她发生了什么事?头好昏……听不懂……老爷和大少爷及时赶到?赶到哪里?听不懂……
    “恩宥小姐?恩宥小姐?”老管家没听到朱恩宥的声音,以为是收讯不好,叫著她的名字。
    你十分钟后到公司楼下等我,我去接你。
    可是他没有来。
    朱恩宥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头太痛了,脚也好痛,身体摇摇欲坠。
    “喂?喂?”
    小丽接住从朱恩宥手里滑掉的手机,换她和老管家讲话:“我帮恩宥叫计程车回去,你那边地址是……”
    “我马上订飞机票回去——”
    孟虎的吼声让范克谦将韩三月的手机拿离右耳远远的,直到确定孟虎没继续鬼吼鬼叫才再凑近耳朵。
    “明知道三月随时都可能生产,你还有胆坐飞机去澳门视察海外开分店的业务,你这家伙脑袋里装的全是臭酸豆渣吗?!”范克谦冷声哼他。
    “我……我是被尹夜强架过来的好不好!”他也不想呀!他也想一直陪著老婆进产房,半秒也不离开她:他也想第一个看到女儿呱呱出世的猴子模样,也想快快抱抱女儿呀!
    三月的预产期还有两三个星期,他以为出国短短四五天不会发生任何意外,没想到三月在上楼时滑一跤造成早产,还好她只走了几阶,要是从最高那一阶摔下来,他孟虎马上就成了鳏夫!呜呜呜,还好三月没事!还好宝贝女儿没事!孟虎恨不得立刻游泳回台湾。
    “三月现在怎么样?她——”
    “她睡著了。”
    “那就好……”孟虎拍胸口的声音啪啪作响,身旁的尹夜朝他比了OK,知道机票订好了,孟虎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喂,姓范的,有没有看到我女儿?长得很可爱吧!”膨胀的父爱马上就炫耀起来。
    “恭喜。”范克谦一点也不热络,让人感觉不到恭喜的诚意。“恭喜你女儿长得完全不像你,真是万幸,以后要嫁出去没问题。”还酸他。
    “可恶——竟然让你比我早看到我女儿可爱天真无邪美丽的脸蛋,妈的!我不甘心啦!”接著是一连串粗话。
    “不甘心就早一点滚回台湾。”省得三月嘴里喊的全是他的名字却见不到他的鬼影。
    “我当然会!你你你你不准抱我女儿!有没有听到?!你不准抱她!不管她长得多讨人喜欢都不准你抱她听到没有?!”
    喀。范克谦按掉通话,不想荼毒自己的耳朵,更懒得和孟虎对吠。
    “你要不要先回家去?”范克谦回到病房,拍拍累瘫在椅上的范老太爷。“她没事了,你不适合太累,这里有我顾著就好。”韩三月已经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情况稳定,只是脸色很惨白。
    范老太爷抹抹脸,抹不掉惊吓过后的痕迹,他的双眼还是红的。他们赶到孟虎家时,韩三月已经昏迷过去,范克谦砸破一大片落地窗才进到屋内,匆促将她送医之后仍然出血不止,紧急急救后才及时救回母女两人,那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两条生命在作战,到现在确定她们都平安,大松口气之余,整个肩膀都累垮下来。
    “孟虎怎么说?”范老太爷问著。
    “应该明天一早就赶过来。”
    范老太爷吐口气。“差点被三月吓死……”
    “我叫花伯派车来接你。”
    “嗯。”虽然很想留在医院顾韩三月,但他老了,体力真的负担不了,留在这里说不定还得让人照顾他。
    范克谦用韩三月的手机拨回家,“花伯,你叫克中或克骏开车到市医院来接老爷回去,房问号码是……嗯。”他交代完毕,顿了一秒又问:“恩宥回去了吗?”
    “是的,恩宥小姐到家了。大少爷需要我将电话转给她吗?不过……恩宥小姐睡了哦。”
    “那就不用。她的扭伤没事吧?”
    “……我有请医生过来替她包扎。”
    “好。”范克谦正要收线,老管家却唤住他。
    “恩宥小姐她……有轻微的发烧。”他觉得有必要向大少爷报告。
    “她感冒了?”
    “不是,是脚踝扭伤引起的,医生说是正常现象。”
    “这点小事不用跟我说。叫克中他们尽快过来。”
    “是。”
    “恩宥怎么了?”范老太爷听到一小部分对话内容。
    “没什么,脚稍微扭到而已。”
    “不要紧吗?!”范老太爷比他这个当人丈夫的还要紧张。
    “就说了是稍微扭到而已!”范克谦突然吼出来,扑克牌脸完全破裂。
    搞什么鬼呀?!不是说是小扭伤吗?为什么要动用到医生来包扎而不是用肌乐和撒隆巴斯涂一涂贴一贴?!小扭伤会发烧吗?一想到这里,他没来由的焦躁起来。他没去接她,空等个半小时她就知道要自己回去吧?再不然她也会打个电话回家问问他为什么没去。
    这一整个下午的情况让他根本走不开,老头子沿途一路哭到底,手机又忘在家里,没背起她的电话号码,想用公共电话拨回去叫管家替他联络她时韩三月正好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反正整个都乱了,不,这是借口,他只是不敢让朱恩宥知道,他将别人看得比她更重……所以才会连她的声音及她的消息都不敢听。
    “克谦,还是你回去吧,我来顾三月。悠悠不是也说了吗?她晚一点会过来,你去看看恩宥。”
    “我怕你半夜发起病来,说不定还要三月爬起来替你倒水喂你吃药。你别留在这里惹麻烦。”
    “那我回去帮你看恩宥。”
    “她睡著了,不要去吵她!”
    “这是关心吗?”不准闲杂人等去打扰爱妻的睡眠?
    范克谦撇开头,不回答了。
    之后,来接人的是范克骏,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和韩三月,他安静地坐在病床边看她。
    韩三月从好小好小时就一直在范家生活,他目睹她每一天的成长,他一直以为她会永远留在范家,但最后她走了,成为孟虎的妻子,到现在成为一个女娃娃的妈妈,成为……他陌生的人。
    她留了长发,变得丰腴了一些,脸上的幸福是他在范家极少看见过,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凝视她,他才发觉到“距离”的的确确存在著。
    他曾经以同样的距离凝视过另一张睡颜,伸手抚摸,低头亲吻,那粉软的唇瓣,喃喃叫著的名字——
    克谦。
    “虎哥……”
    不是她。
    他撇开视线,心烦意乱。
    第八章
    朱恩宥听到车子回来的声音。
    她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清醒,爬起来,房间里一片黑暗。
    是范克谦回来了吧?
    按下床头夜灯,她避开脚伤,扶著墙和家具挪到房门口,脚步声穿过楼下大厅,上了楼,她打开门,看见的却是范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