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叫来,就是为了演那么一出戏来给他看的?
    当日裴云离拿父亲逼迫他,让他以死来刺激齐南淮尽快造反的时候,可没有考虑过他的死活。
    收敛了眼底的笑意,顾箫尘向前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先是看了看里面吵到面红耳赤的两位大臣,故作惊讶,“陛下,草民来迟了?”
    二人见顾箫尘来了,纷纷闭上了嘴。
    裴云离屏退了两位大臣,颇为疲惫的抬手揉了揉额头,显然非常不喜刚刚的争吵,“方才他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陛下想让我听到的,应当是都听到了。”顾箫尘垂眸,“陛下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
    “是吗。”裴云离放下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手,重新坐正,“如今京都的局势你也明白,朕刚刚回来,想要稳定朝中那些老狐狸还需要费些心思,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语调一转,他看着顾箫尘,又表现得颇为惋惜:“只是,想来,你是不愿意留下的。”
    顾箫尘既然已经开门见山了,那他自然也没必要继续和他在这里逗弯子。
    顾箫尘:“药王谷内还需尽快准备明年的药材,最是需要人手。”
    言外之意,他不可能留在这里。
    父亲如今已经离开京都,裴云离便没了能够再用来要挟他的筹码,所以他也不愿继续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面对着一个曾经险些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上位者。
    他心中有恨,也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裴云离,来给顾家当年死去的人报仇,可裴云离死了以后呢?
    先前还有齐南淮撑着,如今齐南淮倒了,裴云离若是死了,昭国该怎么办?
    他杀不了裴云离,也做不到不恨他,所以只能选择离开。
    二人间静默了一会,裴云离突然问道:“你想要什么?”
    “......?”
    “朕的意思是,你这些年来做的一切,总要有一个补偿。朕知道自己留不住你,但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朕都会尽可能的满足你的要求。”
    顾箫尘眼底晦暗莫名,“我想要的是谁,陛下知道。”
    “他......”裴云离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昭国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箫尘,朕不可能将一个盯着朕的皇位的反贼放走。”
    在那一瞬间,顾箫尘真的很想去质问裴云离,问他:究竟是齐南淮在盯着你的皇位,还是你在一步步的逼着他走到今日,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可他不能。
    他如今能做的,只有等。
    他知道齐南淮心中有他自己的抱负,知道齐南淮真正想要的,是有朝一日站在众人眼前,向天下诉说已逝的长公主和齐将军的冤屈,也知道齐南淮做到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齐南淮做完他想要做的事以后,安排好后面的事。
    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进来,直接跪在了顾箫尘身侧,“陛下,天牢,天牢内的那位服毒自尽了。”
    “今日清晨,林大人巡查天牢时,发现那位怎么喊都没动静,进去查探了一番,才发现人没了。不知是谁送进去的毒酒,那位喝了以后,人便没了。”
    小太监年岁看着不大,说话着急忙慌的,显然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
    在他汇报完离开后,裴云离重新将视线落到了顾箫尘身上,“这便是你的打算?”
    “草民不懂陛下这是何意。”顾箫尘压低身子,跪在地上,表现的毕恭毕敬。
    大抵是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短短几息的功夫,他听见上面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走吧。”
    “草民,谢过陛下。”
    长的好像看不到尽头的红墙碧瓦在一场暴雨后显得不再压抑,顾箫尘牵着马车,一个人走在长长的石板路上,车轮碾过水坑,在道路上拖出几道水痕,断断续续,一直蔓延到宫外。
    那一路上,他脑海里闪过很多。
    有和齐南淮在宫宴上初遇时,因为一块糕点大打出手的事;有自己后来和齐南淮相知相遇的十余年;有顾家遇事,自己经历的冷暖;还有下水捞东西那次,当日的湖水多么的刺骨……
    一路走来的一切夹杂在马车的吱呀声中,在脑海中不断闪回,最后又回到了这条长长的道路上。
    在出宫后,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宏伟的宫门,而后毫不犹豫的转身。
    齐南淮在牢狱中服毒自尽的消息很快便传开,在唾骂反贼之余,昭国也有不少人在感慨叹惋,一代摄政王,最后竟落得这个下场。
    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还是很快的被人遗忘。
    昭国的一切一如往昔,并未因为如今龙椅上坐着的人是谁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