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虽然小,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弥生惠把妈妈说的话和爸爸说的话放在一起想了一下之后,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更多的疑问之中。
    “那爸爸为什么还要问我想不想去禅院呢?”他有一些伤心,“爸爸应该很讨厌禅院吧。”
    “确实讨厌。”弥生幸叶看他丧气的脸,觉得有一些好笑,这父子俩都喜欢在心里面猜来猜去,明明很爱对方,就是不把话讲清楚。
    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
    她拍了拍孩子的海胆头,尾音有一些微微上扬,是很轻松的语气:“因为爸爸很爱你,所以比起禅院,他更想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爸爸很爱我?”弥生惠睁大眼睛,“既然爱我的话,不应该更舍不得让我离开吗?”他垂头丧气,“禅院那么多坏人,他不会担心我被欺负吗?”
    小海胆也要蔫了下来呢。
    这一点和甚尔也很像,每一次低落的时候,就是这种委屈巴巴的模样。
    “怎么说呢,因为爱你,所以尊重你。”弥生幸叶捏了捏他的脸,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解释,“你想啊,禅院虽然坏,但是你术式强大,一过去就是家族继承人,不但不会有人欺负你,而且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然后爸爸就很担心你会不会想要那些,这才犹豫着问了你那些问题。”弥生幸叶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声音柔和了下来,“我知道你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永远不要怀疑他对你的爱。惠,他想让你拥有很多很多,为此他可以忍受他一直厌恶的存在。”
    有些话不说出来就会被误会,说的不准确也会造成别样的后果。
    ——恨能被掩饰起来,爱也会被扭曲。
    就算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能伪装的也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她不想让他们父子俩产生隔阂。
    这次的谈话之后,弥生幸叶并没有主动去询问父子俩这件事的发展。
    但就像这个中午突如其来的疑问一样,当天晚上,她也收到了另一个人难以抑制的回馈。
    “是你和惠说的那些话吗?”弥生甚尔紧紧拥抱住她,“不然他不会知道那些的。”
    弥生幸叶没有否认,只是觉得好奇:“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不会去禅院,因为那里的人欺负过我……还说他知道我吃了很多苦,以后要好好保护我……”弥生甚尔哑然失笑,眼眶却红了起来,“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我又哪里用得着让他保护。”
    行吧,只听前面的就好,后面那一句属实太口是心非了一些。
    弥生幸叶对这个发展满意点头,不枉她安慰完爸爸又去安慰孩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那你总该放心了吧。”她亲了亲他的脸,“我就说惠那么爱我们,不会离开的。”
    “嗯,是我总是忍不住不安。”弥生甚尔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坏毛病,但是心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安下来的,“毕竟得到的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拥有一点点就会忍不住怀疑。”
    大概人总是会被困于年幼时的不幸,就算变成了别人眼里坚不可摧的大人,也无法摆脱那些回忆的侵蚀。
    一如他从未感受过父爱,又怎么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父亲?
    但这些迷茫不好对别人说,也没办法把别人的搬来照用,那就只能自己艰难的摸索,一点点去学习。
    没有经历,没有比较,就像是在没有灯光的屋子里画画,哪怕动手了,也不知道自己下笔对不对。
    那么自然而然的就会不相信。
    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别人。
    “但是以后不会了。”弥生甚尔觉得老婆和孩子给了他很大的底气,“只要有你们在,我永远都不需要再不安。”
    可能这就是家的意义吧。
    弥生幸叶觉得这样挺好的,就是担心他会不会钻牛角尖:“你想通就好啦,不过也不要给惠太大压力。孩子总会离开我们的,小时候不会,长大了也会,或早或晚总会有那一天。所以你也不要太在意,我们只要专注那些在一起的时刻就好了。”
    她好认真的在安抚他,弥生甚尔的心情却有一些复杂。
    不用那么善解人意啊,他又不是那种丢了糖果就哇哇大哭的小孩子……
    “我哪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弥生甚尔后知后觉的有一些不好意思,总感觉自己好像被老婆孩子怜爱了一样。
    他捂着脸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太关心惠了,然后一不小心乱了分寸。”
    这个弥生幸叶相信,毕竟关心则乱嘛,平时处理其他事情的时候,甚尔他可是很理智很果断的。
    要不然也不会传出来“天与暴君”这个称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