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处,一群家仆簇拥着为首的少年,面色恭敬,行走间却有意无阻挡少年前进。
    少年头戴金冠,五官俊朗精致,只是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望向人群的目光天然带着威压和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纪夫人看见来人,立刻起身上前,“恭迎陛下。”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夫人、千金们一见秦昭,纷纷低头起身,在园子里跪成一片。
    秦昭的视线落在纪夫人身上,声音低沉,不便喜怒,“夫人不必多礼,朕只是来探望澹然。”
    纪夫人站起来,面上一派镇定,心内却是慌张不已。
    今日休沐,老爷出去同朋友吃酒,去了城外青城山,凌霄也有事没在府里。
    无病无事,帝王亲临,嘴上说着看望,实则是试探。
    他可能早就知晓澹然不在府里。
    若是被帝王知晓钦赐的未来皇后被莽荒北地的人掳走,整个西京都会知晓这桩丑闻,不仅会毁了澹然,纪家的祖宗排位也会蒙羞。
    纪夫人心思百转千回,手指手在一侧,朝外面摆了摆,有家仆看到立刻转身出去。
    此时只得尽快叫大公子回来。
    她站起身,面色忽转哀痛,正准备说两句托词,纪凌霄忽然出现在春华园门口,天青色袍服,头戴翡翠玉冠,行走间从容潇洒,风姿卓绝。
    四周传来女子激动的小声惊叹。
    西京第一公子,貌绝才佳,身份尊贵,为人温雅有礼。
    不论见多少次,都让人心生仰慕,移不开眼。
    秦昭闻声转头,看到信步朝他走来的臣子,眉梢轻挑,眼中漫上一丝轻嘲,“纪卿倒是回转得快。”
    纪凌霄眉间松散,眼眸清澈,一派纯然,仿佛没听清他的话,行至帝王面前,躬身行礼,“不知陛下亲临,未能亲迎,臣有罪。”
    秦昭轻甩衣袖,充满戾气的眼神直直盯着纪凌霄,半晌才缓和神色,“卿有何罪?朕只是突然想起,年宴上未能见到澹然,想必她镇日待在繁千苑养病,无聊得很,便想来同她说说话。”
    园子里的夫人们原是低着头,听到帝王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的恩宠,忍不住互相交换眼色。
    陛下果真是十分宠爱纪家嫡女,还没入宫就如此情、热,青梅竹马的情谊做不得假。
    因着秦昭这番话,纪凌霄似乎十分感动,眉宇间一片动容,转而又添几分赧然,“怪臣疏忽,还未报与陛下知晓。臣也觉得小妹整日待在府中无聊,一直闷着病不见好,人倒是懒了。恰逢上月来西京拜年的表弟要回上乡,外祖母又修书说想念澹然。臣与父亲商量,便让表弟带着澹然去了上乡,也算散心。”
    谎话连篇!
    秦昭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眼里的暴戾几乎要压抑不住,脑海里突然闪现她的模样。
    那是他与她成婚不久,纪凌霄又在朝堂上给他找事。他气闷难消,下朝后在寝殿砸了一通东西,无人敢近身。
    他仍觉不快,跑去她的栖凰宫发脾气,将她陪嫁的珍稀瓷器、孤品书画毁了几箱。
    她一直坐在主位,等他发完脾气,冷静的看向他,瞳色漆黑如墨,却清澈无垠,声音清浅如泉,“觉得心里舒服些了吗?”
    他皱眉,觉得这女人脑子有点笨。
    她站起身,缓步朝他走来,“若是舒服些了,就用膳罢。我让茗樱、茗梓重新叫了午膳。”
    瞧着他未动,她终于皱了眉,“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若是总这般不爱惜自己可不成。生气伤心,不用膳又伤胃,不出几天身体就垮了,到时如何还有力气在朝堂上争斗?”
    他转眸看向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被迫娶的皇后有两分意思,“你可知今日在朝堂上惹朕生气的是谁?”
    她耸肩,“不知,朝堂上的事臣妾不懂。可臣妾知道遇事若是沉不住气,一味怨责,于人于己都无好处。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愤而向前,寻找转机。”
    后来的事想不起来,但她说得没错,怨天尤人无用。
    哪怕他贵为帝王,也有很多不能随心所欲的地方。
    秦昭收敛住怒意,眼中的狠戾散去,只余阴郁盘旋在眼眸深处,声音也和缓下来,“如此今日倒是空走一遭,罢了,朕且回宫。待澹然回来,朕再与她吃茶赏花。”
    纪凌霄站在纪府的红漆铜门前,望着秦昭远去的行驾,暗嗤,“秦昭和陆无极,都别想碰本公子的宝贝妹妹。”
    这一世,只愿她喜乐平安,一生顺遂。
    帝王行驾远去,吃够瓜的夫人、千金们纷纷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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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五,无忧城主陆无极亲自率兵赶往沧洲与西洲的边境线,战书同时快马送往西洲纪府。
    纪澹然作为重要人质,此次自然随军前往沧洲的边城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