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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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又有人在挖我的墙角?”
秦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低沉, 沙哑,还有一听就再明显不过的凶悍。
围在时浅渡身边的几人立刻回头,就见高大的男人手中执着酒杯, 自灯火明处走到他们面前, 步调稳健, 站在谁身边都能给人带来很大的压力。
手腕轻晃,红酒随着动作滑过杯壁, 是血一样的颜色。
他驻足在时浅渡身边,高大的身影在她肩膀上留下一片阴影。
距离很近,早已超过了一般的安全距离。
目光扫过面前温柔英俊的贵族, 把“敌意”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时浅渡为了挡住那些桃花,同意跟他合作, 两人时常一同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
可就算这样, 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声音依然不小, 贵族们虎视眈眈。
身为皇族, 要平衡更方面的势力, 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大事,却很磨人。
可以想象,上一世他因为腿伤不再出席公共场合之后,时浅渡独自一人挡下了多少本应该他们两个一起面对的压力。
而她, 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半分。
每每想到这里, 他的心脏总会软上几分,就算眼前的时浅渡不再像从前那样爱他,他的感情却抑制不住地攀升, 越来越想要得到她的喜欢。
秦砚用余光扫过穆澄。
侧头,用手指轻轻捉住了时浅渡的下巴。
当着情敌的面,轻轻吻在时浅渡的唇畔。
直至现在, 他们两个只是合作关系,还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他就只能在这种时候,偶尔与她亲昵一下。
今天有一点儿得寸进尺,故意在穆澄面前动了动嘴唇,抿在时浅渡的唇上。
时浅渡挑了下眉。
拍拍秦砚被西装包裹着的腰身。
秦砚顿住,又亲昵而不过分地吻了吻她,才直起身子,挨个扫过身边的贵族们。
他笑:“劝你们好自为之,不要哪天真惹恼了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
“秦砚,我们好脾气地站在这儿,你才是别太嚣张了。”
穆澄抬手,周身的声音就全都静了下去。
他压下心中的妒忌,面色依然温柔。
“殿下,恕我直言。”他没有看秦砚,“请问您和秦砚有结婚的打算么?如果有,我绝对尊重您的选择,祝福您。”
话音未落,四周便响起一阵细碎的笑声。
谁不知道这么长时间门了,时浅渡从未提起过这事。
这话绝对能戳秦砚的肺管子了。
每个人看向秦砚的目光里,好像都写着“自不量力”几个大字。
他们笑话一个得意忘形的、粗鲁的平民,自以为可以真正得到皇女的感情。
那些讥讽的笑声和话语不高不低,却异常刺耳。
秦砚宣誓主权所做的事,被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轻而易举地打得稀碎。
他知道自己的定位,不过是替时浅渡挡麻烦的工具人。
他拧起眉头,面露不悦,抢在时浅渡之前说道:“我跟殿下的私事,轮得到外人来过问么?”
“外人?”
穆澄笑了笑,如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秦砚身上。
他温声问:“你去过猪场么?”
秦砚眉头一动。
已经料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穆澄上前一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什么难听的词,也没有让时浅渡听见。
只在秦砚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柔和的嗓音开了口。
“你跟那里的种.猪也没什么区别。”
秦砚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恨不得一拳把那个瘦弱的贵族揍飞出十米远。
他脸颊绷紧,眼底透出杀意,但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他的脾气是不好,却不是没有理智,控制不住自身的行为。
也就是在时浅渡的面前,才会频频被气到炸毛,跟她没完没了地斗嘴。
他知道穆澄就是在故意刺激他。
一旦他真的动手或者开骂,必定会成为爆炸性新闻,拉低人们对他的观感,到那时,更多人会认为他配不上时浅渡,甚至抵制基因匹配的结果,认为他这样的人不配与万人敬仰的皇女殿下养育后代。
不能让对方的目的得逞。
秦砚抿住嘴唇,压下可怒意之后,轻嗤一声。
他毫不示弱地回击,故意说出几分暧昧之感:“至少老子质量高,身强体壮让人满意,每晚都能陪伴在殿下身边,总比某些人想当种.猪都当不成。”
看到情敌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他扯扯唇角,很是得意。
不管怎么说,直到现在为止——
他都是最接近时浅渡的人。
眼角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瞄,瞥见时浅渡看戏的模样,心脏狠狠一揪。
还哪里得意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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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砚手中捧着酒杯,靠在圣埃宫最偏僻的露台栏杆上。
脚边放着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已经见了底。
温软的晚风吹拂,撩起不算长的黑发和整齐的衣角。
他酒量还不错,没有时浅渡那么能喝,但多喝一点儿也不容易醉。
可他真希望自己酒量差点,这样还能一醉方休,忘了烦恼。
已经重生一个月有余了。
他的心态变了又变,从最初的“恨不得立刻跟时浅渡在一起”逐渐转变,到了现在,那股兴冲冲的、充满了期待与悸动的亢奋情绪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力感。
感情这种事太玄学了,它不像学习考试、格斗比赛一样,只要努力就能看到结果,也有一个很明确的努力提高自己的方法。
这一世,他跟时浅渡针锋相对过,也压下气焰地讨好她过,但到现在都没什么结果。
他知道一个人不可能立刻就喜欢上另一个人。
他们过去也是相处了好一阵才有感情,绝不是短短一个月就能急于求成的。
所以,他应该耐心,静下心来好好相处。
可他喜欢她啊。
他已经喜欢她了。
生活里那些很正常的相处,对他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一开始还能忍,时间门久了就越发的难熬了。
想与喜欢的人亲吻拥抱,窝在一起“浪费时间门”,想被时浅渡像从前一样温柔地对待和关怀,想看她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前。
而不是像今天一样,在他跟穆澄唇枪舌战的时候,默不作声。
时浅渡以前绝不会这样的。
谁骂他说她,她第一个不同意,强势地回怼过去。
然后等到四下无人,两人独处的时候再拿那些骂他的话笑话他、调侃他。
但都是善意的,故意逗弄他玩罢了。
握着酒杯的手指渐渐攥紧。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也不知道究竟还要在忍受多久,才能熬过这个阶段。
他只能守在时浅渡身边,赶走一切觊觎她的人。
然后,等待。
安静地等待她回头。
当然,也有可能等不到她回头,而是等到了她看向别人。
上一世,他情绪爆发的轰轰烈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求她给他一个孩子,那种感觉撕心裂肺、声嘶力竭,难受得好似心脏都要撕裂了。
可他从不知道,原来只是等待一个人,也能叫人这么难过。
“原来你躲到这儿了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砚动作一顿,收敛了自己低沉的情绪。
转身看向时浅渡的时候,眉头挑起,尽是难训的桀骜。
“什么叫躲,透透气都不行么?”
时浅渡扫过地上的空酒瓶。
她说:“少喝点儿吧,对身体多不好。”
“噢,原来殿下还会关心人啊。”秦砚扯扯唇角,语气不善,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低气压,“真让我受宠若惊。”
“怎么还阴阳怪气的,这是在生什么气?”
秦砚还是没好话:“殿下尊贵,我那点儿小事怎么能劳烦您呢。”
他发现生气没用、讨好也没用,干脆不想那么多了,就遵从自己的本能反应。
想怎么怼就怎么怼,至少心里能舒坦一点儿。
“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合作关系。”
时浅渡来到男人身边,靠在栏杆上。
秦砚嗤笑:“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合作关系啊。”
他搭在栏杆上的手指攥紧了。
原本已经靠着一瓶酒,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这么一提,气性又回来了。
“我这些天也算帮了你不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神色沉沉地注视着时浅渡,尽量不让自己心头的难过流露的太过明显,“你见我被人侮辱,就一句话都不说么?”
“你自己不是挺能说的么?”
时浅渡一手托住下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说:“最后把穆澄说的哑口无言,脸都青了,我就知道你跟我叫板那个劲儿不可能会说不过穆澄,哪里还用我帮你说话。”
秦砚的脸颊动了动。
因为他“不需要”,所以就不做么?
呵,这大概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吧。
“可你的不做声,就是默许了他们侮辱我,不是么?”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强硬。
他沉着脸说:“时浅渡,如果你一直是这个态度,我看这合作是继续不下去了。”
时浅渡挑眉:“可是,这不是你主动提出的要求么?我承认你在基因匹配上跟我产生的羁绊,你就帮我赶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不愿意,恐怕想接替你这个位置的人数不胜数。”
“你……!”
秦砚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想接替他的位置的人数不胜数?
她这是在威胁他,没错吧?
用他的喜欢威胁他。
“呵,时浅渡,你就仗着老子的喜欢为所欲为吧!”他语调压抑,像是快要爆发了的火山,“老子的喜欢也是有限度的,是不是我走了你就高兴了?还是你早就腻烦了我在你身边,这就是个让我退位让贤的说法?”
时浅渡耸耸肩膀:“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
见男人一副攻击性很强的姿态,似是非要跟她要个说法,无奈地叹了一声。
“你如果觉得没问题,我当然还是希望可以和你一直合作下去了。”
秦砚闻言,暴躁的心绪缓和些许。
唔,原来她愿意一直让他陪在身边啊。
他拧拧眉头,不想表现得太过好哄:“那你总得有些诚意吧?如果身为殿下的你每次都对我的境况耳充不闻,他们会觉得你根本不重视我,以后也只会变本加厉地针对我,想方设法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把我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难道这就是你想看见的吗?”
时浅渡沉默地与男人对视片刻,渐渐从他眼里看到了烦躁和急切。
似乎特别想听到她的回答,听到她维护的话语。
她扯扯唇角,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是贵族领袖,你算是平民领袖,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留在我身边么?”
“……”
秦砚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们三个,准确地说是三个不同的阵营,背后是不同的势力博弈。
让他跟穆澄争得你死我活,最后得益的便是皇室。
上一世,时浅渡从未拿他的身份做过文章,也不曾有过这种意思。
所以他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过一丝一毫。
他还在想,至少时浅渡愿意接受他的提议,让他赔在身边,朝夕相处、带他出席各种各样的场合,允许他以正经男伴的身份站在外人面前亲吻她。
原来所有背后的意思,都是他想错了。
“所以,你只是想让我们相互消耗,从来就没有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的打算,是吧?”
时浅渡靠着栏杆,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她反问:“你觉得呢?”
“……”
在爆发边缘的火山并没有爆发。
没有任何情绪的发泄。
秦砚想,她没有变。
她只是把过去放在别人身上的手段,用在了他身上。
他知道时浅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她从来都并非善类。
一直都知道。
她从前喜欢他,所以对他好。
虽然嘴上不饶人,也有许多小毛病,但她乐意把一切好的都给他。
现在只不过是不乐意了。
“呵……”
时浅渡瞧见男人垂首,低低地笑了一声,眼底隐约浮出一抹红色。
可在他抬起头的时候,那种自嘲和痛心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砚嗤笑一声,语调一如既往的张扬又欠揍:“那又怎么样,我永远都是你孩子的爹,你这辈子都要跟我秦砚的名字绑定在一起了,殿·下。”
他嚣张地扯动唇角,倔强地不愿意在时浅渡面前露出软弱。
只是嗓音却不受控制地多了几分沙哑和湿濡。
“不管你以后碰到多么喜欢的人,我都是避不开的话题,永远横在你们之间门。”
男人虽是在笑,说着气势汹汹的话,可眼尾的红骗不了人。
那副强颜欢笑的模样还没哭脸来的好看,硬生生露出一种难言的脆弱。
他在用最后的力气跟她抗争,不愿意输的一败涂地。
也是带着最深刻的感情,决绝地对她吐出最恶毒的诅咒。
不能让她喜欢,那就让她恨。
让她每爱上一个人时,都能想起他。
他笑:“除非我死了。”
时浅渡心头微动,冒出一点儿冲动。
本能地想把人抱在怀里,亲得眼眶里布满水光,再好声哄一哄。
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与男人深沉的眼神对视半晌,往他身前迈了一步。
指肚落在秦砚的脖颈上,别有深意地抚了抚。
秦砚抿唇,把自嘲的笑容压下去。
他问:“不愧是殿下,这么快就做出抉择了?”
然而指肚往上轻挑,不轻不重地掐住了他的下巴。
呼吸交错之间门,时浅渡啄在了男人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