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愿再等了,既然她无法手刀封彻,至少可以先将荣漱给宰了。
    趁封彻正在休息,她离开房间。
    此时正值午膳,小九尾随一位端餐盘的小丫鬟来到东翼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外,躲在一棵树后,直到小丫鬟将空盘又拿了出来,她才潜入。
    猛地推开内室的门,正在用膳的荣漱忽地抬起眼望着她,对她笑了笑,“你是新来的丫鬟吗?我才刚用,等会儿再来收拾。”
    小九看着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孔,和持着箸却频频发抖的手,忍不住问:“你病了?”
    “是呀!老罗!怎能不生病呢?”他转首再度望向她,感觉到她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你不是府邸内的丫鬟?”
    “没错。”她坦言。
    “那你是……”他放下箸疑问。
    “我……”小九袖中暗藏匕首,只要冲向前往他颈子用力一划,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他性命,佴—为何她在看见他那张笑脸时竟会下不了手?
    有着一张和蔼可亲脸孔的人,会是灭她全家的仇人吗?
    “坐呀!”他指着前方的椅子。
    小九缓缓坐下,见他吃的是素菜,不禁问:“你茹素?”
    “我茹素十来年了,自从……唉!”他摇摇头,其实是因为十多年前临容公主在封彻的手上被劫,虽然皇上没有怪罪下来,但他内心着实过意不去,因此发愿茹素,希望有朝一日公主能平安归来。
    见他不愿多说,小九于是眯起眸,“杀了人才茹素有用吗?”
    “杀人?!”荣漱仰首一笑,“我这辈子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是吗?你没有残害无辜?”一提起这事,她的眸光瞬间转为犀利,袖中匕首蠢蠢欲动。
    “残害无辜?”他摇摇头,“我铁木尔·荣漱做人一向光明磊落,绝不滥杀无辜。”
    “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漂亮,我今天会来找你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怒之下,她已经忘了要隐瞒身分。
    “你是指?”他蹙起老眉,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来意不善。
    “姓朱的一家。”她咬着牙说。
    “姓朱!”荣漱眯起眼,“早年我在战场上对抗北方蛮夷,这几年则是以剿灭乱党为主,我连一个姓朱的都不认识。”
    “鬼话连篇!”她站了起来,一步步逼近他。
    “你到底是谁?”他开始提高警觉。
    “姓朱的后代。”小九决定不再怀抱妇人之仁,袖里的匕首赫然滑入掌心,猛地朝他挥去。
    荣漱身躯往后一闪,即便有病在身,可是长年的征战经验,让他的身手还算灵活。他左手挥掌、右手射出竹箸,就在竹箸插进小九衣袖的同时,她手中匕首也射出掌心,虽然他躲过匕首,却也撞倒了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是谁?”护院正好经过屋外,听到声响,连忙冲来。
    “你快走吧!别忘了把匕首带走。”荣漱知道其中必有误会,留着她活命,他才有澄清的机会。
    “你!”她顿时愣住。
    “姑娘,快走。”荣漱的喊声惊醒她,耳闻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立刻拾起匕首从后门逃出。
    “王爷……”两名护院赶到,见荣漱倒在地上,赶紧将他扶起,“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刺客?”
    “哪来的刺客,瞧我身子骨愈来愈差,居然连吃个饭的力气都没,走路一撞,不但摔了跤,还把一桌子菜都撞翻了。”荣漱轻叹口气。
    “我们扶您躺下。”两名护院尽职的将他给扶上炕床。
    “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吧!”荣漱挥挥手。
    “是的,王爷,我马上请灶房的苏大娘再弄一份膳食过来。”其中一名护院说完后,便和另一人退出寝居。
    躲在屋外窗下的小九耳闻这一切,不明白荣漱为何要放她走?还把护院给驱离,难道他不怕她再折返吗?
    “我知道你还在外面,如果你愿意花点时间查清楚事实,就先留我一条命;如果你觉得我该死,那就取我性命吧!”荣漱双目紧闭,语气沉稳,彷佛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小九拿着匕首的手微颤,跟着不发一语的转身离开。
    她好气,气自己为何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但心情却又是从未有过的复杂,似乎……她除了原本的恨意外,还多了一丝不确定性。
    是夜,月白风清,除了几声蝉鸣外,只剩府中护院巡视的脚步声了。
    小九在屋里踌躇许久,终于决定前往封彻的寝居。
    到达寝居外,她停顿了会儿才举手敲门。
    “进来吧!”里头传来悠闲的嗓音。
    小九推门进入,看到他手摇纸扇,靠在檀木椅背上,嘴角挂着抹让她意会不出的笑容。
    再看看这间豪华气派的寝居,窗下摆着蔺草软榻,上头钉了座象牙架,摆着一些古书、金笺、云简。尤其是屋角吊着的水晶八角灯,透出微微晕黄的颜色,将整间屋子照射得充满夜的诗意。
    “我该怎么做?”她将眼神调回他脸上。
    “小九,你还真直接,这个我喜欢,但不要老绷着张脸,会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他走上前,眯眼瞧着她的双眼。
    当眸心不小心落在她唇角那隐约的梨涡时,他的瞳心随之紧束了。
    好像!这梨涡就跟十多年前小公主的一模一样,只是她如今是生是死?找了她十来年,音讯依然渺茫,他怎能不恨呢?
    恨天、恨地、更恨自己的无能。
    看出他神色陡变,她才说:“你怎么了?”
    “我知道你正在找机会离开,但既来之则安之,懂吗?”他换上笑脸。
    说也奇怪,自从在酒楼见过她一面后,他竟会忘不了她,他知道自己是喜欢上她了——不,与其说喜欢她,倒不如说是想与她就此长相厮守。
    而当这奇怪的念头窜进脑海时,他狠狠吃了一惊,不过继而一想,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女人,不必再寻寻觅觅,不也挺好?
    只是,她那淡漠的个性还真令他头疼,但他愿意花时间好好来磨磨她那些利角,总有一天,他定要她为他软化。
    小九好意外,他竟能瞧出她的心思,“我在等贝勒爷的命令。”
    “我从不命令女人,尤其是听话的女人。”他又坐进椅子里,指着旁边的杯子,“帮我倒杯茶。”
    小九走过去,拿起茶壶、将杯子倒了八分满,“喝吧!”
    “你该说,贝勒爷请用茶。”见她老冷着张脸,他就是故意要激她。
    她不语,因为她知道自己喊不出口,他可是她要杀的人。
    “过来。”他将她用力一拉,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不在乎她的仇眸,硬是缚住她的身子,“记得你白天说过的话吗?”
    她转开脸,当作忘了。
    “我就知道你忘了,可我不介意提醒你,你说过我可以要你做任何事,还有得到你的‘报答’。”封彻笑眯了眼,指尖在她的腰际游走。
    “别惹毛我!”她咬着唇,从齿间挤出这句话。
    “没有丫鬟会对主子说出这种话。”封彻想试试她到底有多倔。
    “我就是例外。”小九用力挣扎了下。
    “我喜欢这个例外。”他贴近她的唇,在她颈侧吐着气。
    小九的身子突感一阵酥麻,这感觉让她害怕,想使尽全力推开他,“如果贝勒爷只是无聊想找人聊天的话,恕不奉陪。”
    她倏然跳离他身上,躲得远远的。
    他不禁好笑地问:“真有趣,你该知道大半夜的我要你来我寝居是为什么,而你还有勇气来,必然是有着什么原因驱使着你。”
    她心下一惊,怀疑自己已露出马脚!
    “你不像其他女人般的顺从我,可你这回却听话得有点怪异……”他扬起嘴角,眯起眸问:“你三哥到底是谁?”
    小九急退一步,眼露惶色。
    “他在我府邸吗?”他拿起桌上摆着的瓷杯喝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