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她是带著绝望与心伤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在临行前偷偷来到齐劲房外,透个窗缝看著他模糊的睡颜。
    至于齐劲呢?他又在宋昱的强迫下足足在床上躺了五天,如今他的内力已恢复,体力大有展进,可他却纳闷为何这阵子都不见莹儿来照顾他?
    问过宋昱和小赐,他们直说她身体不适也在休养,可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呢?居然得静养那么久?
    愈想他愈忧急,今天,他终于忍不住走出房外,独自来到大厅。
    小厮们一瞧见他,立刻说:“十三少,您怎么不去躺著呢?快……小的这就扶您回房。”
    “别烦我,我已经躺了好些日子了。”齐劲用力推开小厮,接著往外头定。
    “张源……张源……小赐……你们都跑哪儿去了?”
    小赐闻声赶紧跑了过来。“十三少,您怎么跑出来了,快——”
    “住口!”齐劲喝止他。“告诉我,莹儿住哪问房,我想去看看她。”
    “啥?”小赐吃了一惊,赶忙顾左右而言他。“我……我是——啊,对了,去问张源,他知道她住哪儿?”
    见小赐就要逃开,齐劲猛地拉住他的后领。“回来。”
    “十三少,你的力气何时变那么大了?”小赐张大眸。
    “知道了吧?我不是再能让你们唬弄的了。”他危险地眯起眸。“去把张源给我叫来,你们两个等会儿来我书房,一个也不能少。”
    “是……”小赐双腿都发软了,瞧著眼前的齐劲,似乎又回到以往那个果断
    坚毅、有主见的十三少了。
    看来,真相是瞒不住了。
    约莫半炷香后,张源和小赐一块儿来到书房,齐劲仰首看著他们,“说,你们究竟有什么事瞒著我?”
    “十三少,我们怎敢瞒——”
    小赐正想继续隐瞒,可张源却制止他。“十三少,很抱歉,我们不是蓄意的,只因您才刚转醒,很多事不知该不该说。”
    “那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说了?”齐劲眯起眸冷睇著他。
    “这……属下不知该怎么说,不如十三少你开口问我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齐劲想了想,问出他最想知道的。“莹儿她住哪儿?目前身体状况如何?”
    “莹儿她……”张源看向小赐。
    “刚刚是谁说会知无不言、言无下尽呀?”齐劲往椅背一靠,半合著眼看向张源。
    “是,我说。莹儿姑娘打从五天前就不见了,我和小赐找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她的下落。”张源据实说道。
    “你说什么?”齐劲赫然坐直身躯。“她是家里有急事吗?她虽是府里的丫鬟,可是——”
    “十三少,她不是丫鬟,而是……”张源望著他。“您的女人。”
    “什么?”齐劲一震。
    “您之所以会受伤都是因为她,而她之所以伤心也是为了您,为什么你们要相互折磨呢?”就连小赐也忍下住开口。
    “小赐,你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齐劲突然冲向他,抓住他的双肩。
    小赐于是将莹儿和齐劲认识的经过,钜细靡遗说了出来。“你们相互替对方挨箭,但您却因此忘了她。”
    “天!莹儿……我忘了她?”齐劲难以置信地抓著脑袋。“既是如此,我为什么会忘了她……对了!刚刚张源说我自从中箭受伤后,药石罔效,就连宋昱也
    束手无策,既是如此,我又怎会好了?”齐劲剑眉一挑。
    “是莹儿姑娘刨肉救您的。”
    “刨肉?!”齐劲大惊。
    “她不知从哪儿听来一种传闻,说是父母病重时,子女若刨肉治病祈望能感动天地。而她却为您这么做,一刀一刀划下自己的大腿肉,那份勇气连我看了都动容不已。”张源
    哑声说著。
    “刨肉治病……”他想起来了,原来她大腿那骇人的疤痕竟是刨肉所致!
    而他却告诉她,他记忆中最深的女人是他的小表妹——老天,她八成是误会了,所以才会伤心离去!
    “我去找她!”他急著想走。
    “等等十三少,您记起来了是吗?”张源挡住他的去路。
    “没有,但我可以先把她追回来。”齐劲如今什么都不想,一心只想将她找回来。
    “那是没用的。”张源这句话唤住他的脚步。气到头来她一样会心碎,一样会离开您。”
    “那我该怎么做?”齐劲的心也乱了。
    “记起过往,这是唯一的方法。”张源语重心长地道。
    他这话说得简单,可老天会帮他吗?
    齐劲仰头望向天际,希望上苍能助他一臂之力。
    回到自己的寝房,齐劲紧抱著脑袋,开始思前想后,可愈想他脑袋愈疼,半晌过后依旧一片空白。
    为此,齐劲的脾气变得暴躁:心情异常低落。
    这几日,大伙都不敢面对他,就怕招来一顿怒骂,就连张源与小赐也都尽可能与他保持距离,省得被他陡发的火焰给喷著。
    今天,齐劲再也忍不住了!
    他告诉自己,如果过了今天他依旧记不起任何事,明天一早便前住漠北将她带回来再说。
    就在他泄气地坐在床畔时,突然瞧见床头的矮柜上放了一支珠簪和一罐指甲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房里怎会有这种东西?莫非是莹儿所有!
    他立刻将它们握在手中,瞬间脑海里竞窜过一丝景象,令他掹地一窒,
    是莹儿……她拿著这只珠簪赠给他的画面……可为何他身著女装呢?
    对了,张源曾说过他们是因为这样才接近认识的,那么在文府她原来的房间内必然藏著许多属于他们的记忆了!
    想著,他不颜一切地冲了出去,来到文府后,才发现自从文择被撤爵之后,文府早已人去楼空,几乎成了半个废嘘。
    走了进去,看著里头的一景一物,他赫然想起部分记忆——
    有文济垂涎他美貌的痴迷样,更有莹儿护著他的模糊画面。
    凭著直觉,他走进其中一间闺房,才旋身便瞧见柜上那座“金弓”。
    他忍不住摇头笑了,当初他不就是为了它才潜进文府,继而遇上她,又为了接近她,他不惜男扮女装,两人还同床共枕……
    随著一丝印象勾勒出另外一丝印象……他竟全盘想了起来!
    她的好、她的温柔、她的固执、她的深情——天,他完完全全记起来了!
    为了躲避密洛派的追杀,他们宁可为对方死,但求保全对方的性命,这些记忆全数回到他脑中,再也忘不了了!
    “莹儿,原谅我,我这就去找你,你等著我——一齐劲大声对著穹苍嘶吼著。“老天……你就再成全我一次吧。”
    回到漠北田家的莹儿一直都郁郁寡欢,她的丫鬟美仑忍不住上前问道:“小姐,你能回来我们都很高兴,可您似乎一点儿也不开心。”
    “怎么会呢?我昨儿个才和娘拿毛皮去市集交易,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玩得忒开心的。”她强颜欢笑著。
    “您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些全是您装出来的。”美仑虽大半年没跟莹儿在一块儿,可櫱宄摸透她的心思。
    莹儿仰起头,望著她那粗魁的身材,齐劲男扮女装的模样顿时浮现她脑海,让她的心口涌上一层浓得化下开的思念。
    “齐劲……”她下意识地喃喃轻唤著。
    “他是谁?”美仑耳尖的听见了、
    “他!”莹儿摇摇头,说了又有什么用?
    “唉……不说没关系,可您总不能老是郁郁寡欢、不吃不喝的。”美仑忍不住又说,
    “我哪有不吃不喝?昨儿个晚膳我和娘一块儿用,我不是吃得满多的?”莹儿就是不肯承认。
    “还说呢?那也是做给老夫人看的,事后您回到房里不是闹胃疼,然后全呕出来了?”
    “是……是吗?我忘了,”莹儿将眼神调往远处。
    “我瞧您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肯定没一样是记得的。”美仑轻叹了声,随即道:“这么吧,我替您端一些清淡的小菜过来,您多少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