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在此处，倘若夏油杰半夜醒了，情况好的时候他能帮忙照顾，退一万步讲，假如夏油杰半夜和夜斗一样被控制，他也能早一步控制住对方，不至于闹得五条小姐也知道。
深深看了眼平躺的夏油杰，黑发的男人一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一眨也不眨，除了平稳的呼吸，其他都像极了濒死的人。五条悟转过身去，右腿蜷缩起来，胳膊放在腿上，抬头看向天花板，头颅靠在窗边，脑海中一遍遍跑过夏油杰此时的样子，并且逐渐和曾经的画面重合。
上一次看到夏油杰这样是什么时候？
五条悟自问自答。
是百鬼夜行之后。
是夏油杰死亡之后。
那时候的夏油杰也像现在这样，安静的躺在床上，头发披散在两边，身上盖着刺目的白布，惨白的布条盖到男人的下巴处，只留下一张惨白并且毫无温度的脸。
那时候的五条悟就站在边上，看着这个年少时的挚友，在家入硝子又一次开口提醒下，银发的男人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沉默着将白布拉起来，盖住了挚友的脸颊。
按照规矩来说，强大的咒术师，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宝，为了不被他人夺走宝贵的咒术，死后不被允许留有全尸。更别说夏油杰在身为强大的咒术师的同时，也是背叛咒术界的诅咒师。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在死后享有保留全尸的权利。
然而五条悟固执己见，拒绝了一众人言语和非言语的提议，以一己之力保有夏油杰的全尸，并且将他埋葬。
五条悟至今还记得埋葬当日出现过哪些人。
无非就是夏油杰在高专时期和自己共有的那些朋友，以及那两个女孩。
五条悟原本以为那两位陪伴着夏油杰的女孩会哭，即便不是泣不成声也不至于一言不发。直到后来无意中知道，两个女孩认为，能死在他手上是夏油杰也不会怪罪的结局。
他的固执和任性妄为，造就了后来的事情，给了脑花一个绝赞的身体。
后悔吗？
曾经在空无一人昏暗无比的狱门疆内，五条悟这么问过自己，他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那样。
哪怕再度重演一次，他也依旧会选择埋葬夏油杰。
五条悟抬起双手，手掌覆盖在那双蓝色的六眼之上，眼前仿佛浮现了高专时期他们两个和硝子一起的画面。
硝子手指夹着烟，单手叉腰站在一旁看着他和夏油杰打闹，时不时笑出声。那时的五条悟，趁着夏油杰午休的时间，把他只有一边的丸子头扎成了两边，并且恶劣的用手机拍照留念，末了还用黑色的记号笔给对方脸上划了好几个圈。夏油杰醒来发现后气急，作势就要撵着五条悟揍他。
“喂——”
津岛在五条悟的眼前来回窜动，就差要上去给人一巴掌才能把他唤醒了。
“喂！喂喂喂！你能听见吗？！”
五条悟一个激灵，眼前浮现出津岛焦急的脸，津岛一只手已经高高抬起，马上就要落到他的脸上。
“怎么了？”
五条悟视线落在津岛抬起的那只手上，对方立刻收回手，稍微退开一些。
“你要急死我了！半天不说话我以为你也中招了！”津岛一甩身子在房间内飞了一圈，最终落在夏油杰枕头边上，“主人的脸好红啊，他是不是要发烧了？”
第23章
津岛个头不够，想要照顾夏油杰却有心无力，在屋里急的团团转，好不容易有个人在屋里，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喊也喊不动叫也叫不醒，要是五条悟再继续没有反应，他觉得自己马上要发疯了，可能要舍近取远去找五条小姐过来帮忙了。
闻言，五条悟将视线落在夏油杰脸上，眼前躺在床上的男人双颊泛红，额头冒着汗珠，五条悟将手指悬浮于夏油杰口鼻之上，手指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息，对方就连呼吸竟也带着灼热的温度。
“我想见你去接点水过来，谁知道你半天没反应，吓我一跳……”津岛松了一口气，在边上叽叽喳喳，预备指挥五条悟去整一盆水过来。
五条悟无视津岛的话，抬手摸上夏油杰的额头，仅仅一瞬间便立刻离开。
像是刚刚烧开的沸水，手指碰上去的瞬间就被烫的受不了。
拜托，这样的温度怕不是要把夏油杰的脑袋烧坏了？万一他明天醒来，变成个傻子怎么办？
五条悟耳边再度传来津岛焦急的声音。
“喂，你的手啊！！”
这回津岛真的急的团团转了，短短一分多钟里，他的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上一秒在天堂下一秒就坠入地狱。上一个还没救出来，另一个也马上就沦陷了。
“我还是去找五条小姐过来帮忙吧！”
说着，津岛一溜烟窜出了房间，去找这栋房子里最靠谱的外援了。
五条悟抬起自己方才触碰过夏油杰额头的右手。从指尖开始已经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津岛说几句话的功夫，冰层蔓延到了手腕，且仍然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没一会儿功夫，冰层就爬满了五条悟整个手臂，刺骨的冰层卡在他的肩膀处，开始想着后背和腰腹前进，他感觉到手臂已经逐渐没了知觉，还未被冰层包裹的部位，倒是还能感应出寒冷。冰层触及到腰部时，五条悟身体抖了抖，打了个寒颤。
五条悟知道，这是连带反应。他即将和当初的雪音一样，被冰层包裹着失去知觉。到时候他和夏油杰两个人，就只能靠津岛和五条小姐照顾，他们两个并没有参与到这个游戏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救人。若是在卷进来一个人，到底是得不偿失了。
五条悟在夏油杰床前站了好一会儿，久到冰层爬满他整个后背。
雪音是夜斗的神器，而他名义上是夏油杰的神器，理应和夏油杰一起，承受这份任务失败所带来的惩罚。
下定了决心一般，五条悟吹了口气，将自己额前的头发吹动一缕，拖着一只因为冰层而僵硬的胳膊，脱掉了鞋子，浑身僵硬的爬到了夏油杰的床上，掀开被子像一个腰部受伤不敢乱动的患者，僵着腰部用奇怪的姿势缓慢的钻进了被窝。
虽说五条家的客房并不是单人床，但两个个子都不小的成年男性挤在一起，多少也显得有些空间不足，五条悟躺在靠墙的那一边，脊背抵着墙壁身前也无法和夏油杰拉开距离，他一侧头就能清晰的看到夏油杰因发热泛红的脸颊，近到几乎能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的毛孔。
不过这倒方便了他，反正他原本也是计划两个人凑到一起，让自己的寒冰和夏油杰过火的发热中和，这样两个人一起总比各自分开承受要好的多。他不至于被冻的身体机能下降，夏油杰也不至于被烧的一觉醒来变成个傻子。
不知是为了更好的缓解夏油杰的发热，还是缓解自己的寒冷，本就足够近的距离在五条悟僵硬的蠕动下贴的更近，两个人的脸颊几乎贴在一起。
五条悟感觉的到自己另一条隔壁也开始被冰层包裹，刺骨的寒意顺着腰腹流向腿部，直到将他整个人包裹，冰层才缓慢爬上了他的脸颊。
五条悟感到有些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夏油杰身上的热气催着，他的一双眼皮子打架，在经过堪堪几次斗争之后，最终困意将他战胜。
五条小姐被津岛引来时，已经是五分钟之后。
推门而入就看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熟睡。
五条悟早已被透明晶莹的冰层所包裹。大概是五条悟的作战计划起到了作用，冰层只堪堪抵达他的左边脸颊，右边脸颊则因为他和夏油杰靠在一起，脸颊贴着脸颊，托夏油杰身上灼人的热量，冰层无法在他的脸上结冰。
来的路上五条小姐就听津岛急匆匆的解释这两人的情况，真正见到了却没想到如此的眼中。先前她在客厅只扫到过一眼，那个有着金发的少年也是和五条悟一样，浑身被刺骨的冰层所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