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只觉得寒光闪过,脖子间一凉,伸手去摸,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颈脖间流出,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跟前的萧天耀,张嘴说不出话,片刻后倒在泥地里,眼睛还怒视着天,任雨水冲刷,闭不上眼。
    秦皓死透了。
    萧天耀快步到薛重阳跟前,薛重阳趴在地上抬头看他,问道:“死了吗?”
    “死透了。”
    薛重阳突然放声大哭。
    他生来姓薛,身上流着薛辉的血,他改不了,也没法改。
    他从小没去过薛家,没见过薛辉几面,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母亲生了妹妹,小时候他曾和妹妹一起躺在母亲怀里,晒着太阳听母亲小声唱歌。
    再长大些,母亲带他们兄妹回了朔阳,他的生活开始了变化。
    秦皓给他找了教学的先生,他没日没夜地练武,想着以后不能辜负表哥教诲。
    他不知道秦煊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叫无修,无修是他唯一一个朋友,表哥从不让他见人,他也瞒着所有人和无修相谈甚欢。
    后来表哥说时候到了,要带他回京,他担忧妹妹年幼,母亲身体不好,两人没人照顾,便有些犹豫。
    这一犹豫直接害了母亲的命,薛重阳看着身体僵硬的母亲哭断了气,一遍又一遍地揉搓母亲的手,好像这样她就能活过来一样,他哭着喊娘,她却再没能睁眼。
    他心里总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巧合,但他查了许久都查不出东西,于是在无修过来的时候,偷偷把自己要查的东西塞给他,求着他帮忙。
    秦无修带着查到的东西回来了,他娘不是病死的,是被毒死的。
    薛重阳双眼被恨意填满,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杀了秦皓,杀了薛辉,替娘报仇。
    萧天耀那一剑割破了秦皓的喉咙,也替薛重阳切断了这么多年在心里疯长的恨。
    身上全是伤,被雨淋了一夜,薛重阳哭晕了过去,被萧天耀背着回了军营。
    一路上士兵们瞧见自家大帅背了个人,先是震惊,后是调笑,知道了那人是薛少将之后,又沉静下来。
    军医忙的脚不沾地,薛重阳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右手废了。
    拿不起剑,提不了刀,甚至筷子都握不住。
    萧天耀阴沉的脸色就没好看过,挥手让人下去熬药,自己在营帐里坐下。
    秦皓死了,建州就如同没了眼睛的狮子,群龙无首,已经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他看着昏迷在床的薛重阳,不自觉皱起眉。
    论身份,他是薛氏的公子,秦皓是他的表哥,他为何突然成了秦煊的幕僚,暗中为秦煊办事?
    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让一个人临阵倒戈,甘愿叛变?
    薛重阳此人看着玩世不恭,没心没肺,说话没个正形,几个时辰前还当着他的面骂他,胆子大的能徒手和寅兽对战。
    如今就浑身是伤倒在床上,刚才他要是去晚了一步,只要晚了一步,薛重阳就没命了。
    秦皓今晚让人分了两路,派人假装夜袭,能成真更好,要是被发现了,也能制造一场混乱,没人顾得上薛重阳。
    而他自己带着人,明知薛重阳对他恨之入骨,特意找了薛重阳出去,想直接杀了他,或是拿他当筹码。
    萧天耀坐了半晌,起身回自己营帐,提笔写信。
    薛重阳废了一只手,这事儿瞒不得,得让上头知道。
    行军打仗这种伤都见得多了,没死就都是小伤。
    右手没了还有左手,一样能提笔握剑,在萧天耀看来,压根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烦就烦在薛重阳是皇帝亲封,不是他们这种军营里出来的大老粗,那家伙上头有人盯着,粗心大意不得。
    今日若是他不如实上禀,明天京城降罪下来,他是受不受?
    信件送到京城已经是半月后,金銮殿上正在早朝,传令使手持战报,八百里加急,一路策马进宫。
    “报——建州战报!”
    传令使直接被太监领着入金銮殿,扣在地上:“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贼子秦皓已伏诛!被萧大帅斩杀于建州城崖,薛少将奋勇杀敌,废了右手,无性命之忧。”
    此战历时四个月,终于要结束了。
    秦皓既死,其他的人就都好处置。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赞赏萧大帅和薛少将反杀贼子,为大秦立下大功。
    只有秦煊皱着眉,问道:“苏月呢?那个南疆人呢?”
    传令使一愣,战报没说这个……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着急忙慌地走来,跪在大殿门口:“边关告急!求见圣颜!”
    秦煊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不等秦殊说话,沉着脸说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