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某一天,福利院有表演,一楼大教室传出悠扬的钢琴声。时沐屿听到轻声,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
    陈志云不懂音乐,不知道那首钢琴曲叫什么,只知道很好听。
    时沐屿静静听着,过了好半晌,忽然开口:“原本那天,我也要弹奏这首曲子的。”
    陈志云没太懂:“什么?”
    时沐屿今天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他说了他的父母离世,说了他的比赛,说他明明已经都上场了却还是被警察带了下来,然后被人带到这个地方。
    陈志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相比那些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他们这种中途进来的,心思更为敏感。
    时沐屿说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陈志云的回应,他水汪汪的眼睛看了过来,问道:“哥哥,你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很小的一个孩子,已经懂了“去世”二字的含义。
    陈志云没有瞒他,老老实实说了。
    时沐屿听完,如有所思的“哦”了一声:“也是车祸啊,我爸爸也是车祸。”
    “不过我妈妈不是,她是自/杀,就死在我面前。”
    他的说淡定,又轻描淡写,好像形容的不是他的父母。
    从那之后,时沐屿和陈志云渐渐熟络起来。
    他不愿意和别人说话,但却喜欢和陈志云交朋友。
    经过和他的相处,陈志云初步了解了他的情况。
    和自己父母对自己的关爱不同,时沐屿几乎没有得到什么父爱母爱。
    母亲一心逃离父亲,父亲一心扑在母亲身上,他好像是个多余的人。
    就和自己之前在家里的情况一样。
    “哥哥,你说,是不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所以父母才不喜欢我。”
    陈志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你很好,你父母不喜欢你是你父母的原因,不是你的错。”
    时沐屿突然笑了,笑容很好看,但很快又收住:“他们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们,他们死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都不伤心。”
    这倒是出乎陈志云的意料,不过他没经过时沐屿所经历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索性转移话题。
    “你不是会弹钢琴嘛,我刚刚看到大教室的门没有说,我们去弹琴吧。”
    福利院的钢琴是别人捐赠的,不怎么好,时沐屿摸着那熟悉的黑白按键,久久没有按下去。
    “怎么了?”陈志云撑着下巴看他,眼神中充满期待。
    他还渴望着听到时沐屿弹出了的天籁之音。
    时沐屿把手一收,跳下凳子往外走:“我不要弹琴了,我以后都不要弹琴了。”
    陈志云那时还不知道,时沐屿的母亲就死在他参加比赛的前一周。
    那边葬礼刚结束,这边他就被簇拥着上了台,然后又听到他父亲也没了的噩耗。
    时沐屿又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了,好在每天还能和陈志云搭上一两句话。
    渐渐地,陈志云发现出不对劲。
    第一次发现,是冬天,重庆冬天湿冷,老师准备了几个电炉给孩子们取暖。
    几个孩子围城一团,中间放个小火炉。
    时沐屿在最角落的地方,陈志云在帮老师给其他小朋友们发花生瓜子,发到时沐屿的时候已经是尾声了。
    他从袋子里抓出一把巧克力的瓜子正准备给时沐屿,却在看到他的动作时惊住了。
    手上的瓜子袋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瓜子散落一地。
    只见时沐屿将自己的食指指头摁压在电炉的铁网上。
    猩红的火光下陈志云似乎闻到了肉被烤焦的的味道,可时沐屿偏偏跟察觉不到疼似的。
    他尖叫一声,走过去把人拉开:“你干什么?”
    时沐屿的手指都被烧红了,医务老师给了处理了伤口,叮嘱这几天要注意,不能碰水。
    时沐屿不听,陈志云第二天就看到他把手上的纱布拆了,跑到水龙头下面冲水。
    时沐屿的异常很快引起了院长的注意。
    院长把他带到医院做了个详细的检查,最后得知他有精神类的疾病。
    这下倒是愁坏了福利院的老师们。
    这病需要治疗,他们拿来多余的钱,更何况时沐屿现在情况不稳定,很容易做出什么伤害自己和其他人的事,留在这里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他们商量着把时沐屿送走,有人已经开始联系精神病院了。
    这个场面陈志云很熟悉。
    他爸妈葬礼结束那天,家里的亲戚也是这样围成一团,商量他的去处。
    那一刻,陈志云突然鼓足勇气,冲到老师们面前:“你们不要把沐屿送走,我可以照顾,我可以看着他,不会再让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的。”
    在陈志云的挽留下,时沐屿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