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乌见珩澈的神情,乐道:
    “别院三千红芍药,洞房七十……唔?”①
    没待凛乌说完,珩澈及时伸手捂住凛乌的嘴!
    ……
    两人说是学琴,那便是正经学琴来的,不再嬉闹。
    一个正经教,一个正经学。
    凛乌弹出一音,珩澈也照着样子弹出同样的音来。
    不出一个时辰,珩澈就大致明白了。
    他回想着当初他从九凰阁回来的那个下午,听到凛乌所弹的音韵。
    按着回忆下意识弹起来……
    他仔细感受着着韵中滑来的宛转故事、泛起的空灵释然……
    风好像也被静止,时间无比清晰地凝为沙粒,于他指间大量流逝。
    干净而深浓的情意几乎将他淹没。
    直到他点出最后一个清脆的泛音,明明短促,其中思绪却又好像很是悠长……
    ……是释然,还是执念?
    他之前以为这是凛乌所谱,但现在他并不这样觉得了。
    凛乌对他曾经喜欢的那个人,应当没有如此深重的情意与执念。
    若是有,便不可能接受他。
    绝无可能。
    “不愧是阿澈,这么快便学会了不说,还将此曲弹了出来。”凛乌站在珩澈身旁,笑颜展开。
    “当初我学这曲子可学了好久呢。”
    果然不是凛乌所谱。
    “凛乌,我…为何会有这样的天赋……?”珩澈起身,略有些不解地看向凛乌。
    不论学什么都是,太快了,哪怕那些书册都可以刻入识海,但记住是一回事,会是另一回事……
    还有棋……他凭什么可以下过凛乌?
    他才四百多岁。
    或者说去掉昏迷的两百年,他才对此世了解两百多年……
    凛乌:“得天独厚吧。”
    珩澈抿了抿唇。
    哪样的得天独厚?若规则算是“天”,那衍虚之前可以说是得天独厚,但叩问衍虚这一事,可并不在世间一切规则管束范围之内。
    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足以说服珩澈。
    凛乌思索起来:“你并非凤凰一族的血脉……或许是因为凤凰花始祖树。”
    这倒是有可能……从先前凛乌的说法,始祖树应当是凛乌所创造的。那么其中能力的根源便在凛乌,超脱规则束缚也合情合理。
    可珩澈总觉得……自己或许漏掉了什么?
    “阿澈,有些事情不必去追寻为什么。”凛乌垂眸牵起珩澈的一只手,眉目温和。
    好像也对……
    比如他为什么值得凛乌对他的好……
    ……!
    珩澈心头一滞。
    他猛地想起自己见到长睿的那几次!
    过往有些被他忽略的东西,意外地以一个奇怪的路线连贯在一起,他心中刹那间产生了一个看起来颇为不可思议的答案……
    这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很多东西,很多话、很多事……
    而后,他抑不住心中的喜悦,甚至有些庆幸地笑了笑,捧起凛乌的脸。
    “凛乌,你要不要猜猜,我方才在想什么?”
    什么好事能让珩澈这般激动……?凛乌沉思片刻——竟然真的猜不到?
    与尾羽结契后,凛乌少有猜不到珩澈心思的时候。
    于是不解的人变成凛乌了。
    “我……”
    难不成方才珩澈是又顿悟了什么?
    “凛乌,我悟的道,是执念。”珩澈突然没由来地开口,将手重新放进凛乌的手心,认真地看着凛乌。
    “你便是我心头的执念,死也不改。”
    因为执念,便是他的生!
    凛乌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般的言语打了个措手不及,愣怔在原地,耳根微红。
    他知道珩澈悟的是执念,也知道自己就是珩澈的执念。但他头一回听珩澈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两人还真是像的……自己说的时候,多么孟浪的话都张口就来。
    轮到自己变成听的那一个,心就乱作一团了。
    其实这只是因为——
    他们深爱彼此。
    ……
    夜深人。。。
    那面镜墙之前。
    镜墙已非原来的镜墙,人依旧是原来的人,只是二人之间产生的变化太多了……
    那盏白色焰灯,被夜色反复深入,细颤着,幽幽笼住一片昏暗。
    轻薄的月白绡纱半挂不挂。
    它本有着月色般的朦胧,却令二人之间的绵长越发清晰起来。
    夏日的夜雨陆陆续续打在地上,雨滴很大,每一下都发出些水声。经不住雨势的芍药被迫舒展,不断颤巍着将雨迎入其里。
    或有些原本灌入花蕊的雨滴,裹了些花粉,裹得浓稠,在雨势愈烈时不得已落出,顺着花瓣沿儿缓漫流下,将芍药花香带出,弥漫于空气中……
    月白的绡纱上不只落有焰灯的稠白,它淹没在那些声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