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酒,你害怕吗?”
    话题突然转换,沈怀酒还是听懂了,他摇头:“不怕。”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你为什么不害怕?”裴皎继续问,纵然他现在也是有权有势,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但跟皇上区别还是很大,一旦坐上那个位子,就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死,连枕边人也一样。
    裴皎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的跟父皇一样,只有算计,全无真情。
    沈怀酒道:“因为殿下是殿下。”
    “殿下同皇上是不一样的,纵然皇上满心算计,对当年的文贵妃和太子,也是付出过感情的。”
    只是他作为皇帝,比平常人舍弃的更多,为了江山社稷,总要有人让步,裴麒还活着就证明皇上并非绝情之人。
    裴皎定定地看着沈怀酒:“你说的没错。”
    “可是我不想退步。”
    “有些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呢?”
    沈怀酒隐隐察觉到裴皎说的是什么,他抿唇低头喝了口茶,心脏止不住跳的越来越快。
    裴皎说做便做,第二天就在朝堂上奏放裴麒出来过万寿节。
    “裴麒虽被贬为庶人,到底是父皇的儿子,也该尽一尽孝心。”
    皇上还没发话,裴昭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六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初要不是裴麒做下那些事,会被贬为庶人吗?他合该日夜焚香祝祷,此生不踏出府门半步!”
    “七哥说的没错,裴麒犯下滔天祸事,不过才过去几年,六哥就浑忘了不成,父皇有慈父之心,这才只是圈禁,否则……”裴绍跟着道。
    裴皎抬起眼皮,打断他的话:“怎么,八弟在质疑父皇的决策?”
    裴绍慌了,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急忙撇清:“父皇,儿臣绝对没有此想法。”
    裴皎跟着跪在地上:“父皇,裴麒不管再如何,也是父皇的儿子,是儿臣的兄长,儿臣绝非黑白不分。。”
    “裴麒罪孽深重,就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是父皇呢?您为他倾注半生心血,精心培养,请诸位大人深思,若是自家儿子犯了错,做父亲的难道可以冷眼看着,不管不顾吗?”
    “这些年来裴麒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儿臣知道这是他应得的,只是希望他能陪父皇过万寿节,之后再送回府中圈禁,成全他的孝心,也成全为人父的爱子之切。”
    从他上奏没有被叫停开始,裴皎就明白这步棋走对了,父皇果然在念着裴麒。
    而且……
    如果他不被骂几句,怎么能让父皇放心呢?
    一个会冲动容易做错事的王爷,才不会被忌惮,否则早晚有一天父皇会冷落他,去提拔裴昭或者裴绍,亦或者……
    后面还有裴瑄呢。
    经过婉妃这几年的不懈努力,父皇对裴瑄的喜爱越来越深,裴瑄很会装模作样,在外人面前一向乖巧,懂得孝敬父皇母妃,对他这个哥哥也很孺慕,功课上极为努力,品学兼优,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明事理的小皇子。
    对比起来,裴皎就不怎么懂事了,有了权势便同母妃生分了,没有孝心的人怎可委以重任?
    裴皎的话引起了众人不满,尤其是那些御史,连带着翰林学士跳了出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其中没有一句骂人的话,却字字在骂裴皎狂妄无礼。
    最后也没争论出个结果,退朝后裴皎留下,随皇帝去了正阳殿。
    裴皎立刻跪倒在地,他揣摩出了父皇的心思,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做到,因为那些朝臣的叫骂,皇上反而不能轻易把裴麒放出来。
    裴皎跪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上面才传来叫起的声音。
    皇帝的年纪其实不算老,两鬓却已然白了:“坐吧。”
    “谢父皇。”裴皎依言坐下,身体仍然绷直着,皇帝见此没说什么,让安总管上茶。
    半晌后,皇帝叹了口气。
    裴皎被晾了一会儿,脸上不见生气,关心道:“朝政再忙,父皇也要保重身子啊。”
    “这话你母妃也常说。”皇帝放下折子,没提裴麒的事,而是说起裴瑄:“瑄儿如今懂事了不少,你不忙的话多去看看他,先生夸他努力上进,朕也考教过,学问没什么问题,就是武艺上欠缺了些,你作为兄长,多教教他。”
    “是,儿臣明白。”裴皎点头,教不教则是另一回事。
    两人又说了些政事,皇上便让裴皎退下了。
    万寿节当天,裴皎起的比平时早,一路到达正阳殿陪皇上用膳,直到巳时末两人才一同前往紫薇阁,百官已到,后宫诸位娘娘隔着一道屏风入座,与身旁相熟的人说着话,见皇上到场立马闭了嘴,裴皎找到自己的位置,同百官一起恭贺圣寿。
    裴修侧头看了裴皎一眼,默默地回过头没有说话,裴昭脸色铁青,没见过六哥这么会献殷勤的,先是当着群臣的面上奏放裴麒出来,现在又一大早跑去陪父皇用膳,父皇竟然护着他,实在是太过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