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传来,他恐惧地缩了缩,却被人拉着头发拎起,干枯的长发成为吊住他的绳索,他惊慌失措地拍打着男人的手臂。
    “快来。”男人催促到,熟练地将小刀扎进他的心脏,淌下的鲜血变成孩子口中的良药。
    奄奄一息的男孩瞬间脸色红润起来。抱着他的母亲展开笑颜和男人一同离去,无人在意如破布一般被扔在一边的少年。
    心脏停止了跳动。
    然后,有力地再度起搏。
    这是诅咒。
    伊泽麻木地想。
    可笑至极,他敬仰的神赐予了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让他连牲畜都不如,只能成为被豢养的储备粮。
    他已经没有家了。
    不如去死得好。
    他疲惫地倒在干草堆中。没有食物,不允许外出,唯一能见到人的时刻只有每日的神餐日。
    以神为食,这帮愚民,真想的出来。
    他的眉眼阴郁,蔫蔫地握了握拳,挖空的骨肉重新融成白皙光滑的皮肤。
    要报复吗?
    那样也太无趣了。
    他唇角的笑多了几分恶意,污浊的皮囊有种令人战栗的美丽。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尤其是向神明乞讨。
    既然他们将死而复苏的自己重新从黄泉中挖出来,那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逐渐蔓延的瘟疫因为伊泽的血肉停止了一段时间,村民欢喜地在田地里种下庄稼,期待幼苗的萌发带给他们新的开始。
    可不久之后,更大范围的疾病暴发了。
    人们惊恐发现伊泽的血对此不起任何作用。
    少年因为多日不见阳光变得苍白,他清润的嗓音缓缓说:“没作用吗?”
    “废话,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村人骂道:“都怪你这个废物!要不是因为你起了邪念,蛇神大人才不会降下这样的祸事!”
    “嗯,确实是我没用。”伊泽慢吞吞地说,“不然我也不会只让你们承受这么点痛苦。”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扭曲,因愤怒而沙哑的声线带了几分恶意的愉悦:“现在谁才是神呢?
    “看看我吧。”
    村人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要不是你起了邪念,我也不会降下这样的祸事。”
    伊泽含笑看着他。
    他曾尝过比剐肉剜骨更锥心的疼痛。现在就害怕了吗?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伊奈还那么小,她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被这群该死的杂种推进蛇窟?
    她怕黑,闭上眼睛的时候得有多绝望啊。
    千百次的杀戮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更何况,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和奈奈重逢的资格了。
    指尖绕着一节青黑色蛇尾,懒洋洋地在他的皮肤上打着圈。
    杀不死的神明。
    他一点也不想当。
    以人之身成为神明,又厌恶这份信仰。他已经是不人不神的怪物了。
    他曾因活下来的是自己而感到自厌,现在又觉得庆幸。
    还好活下来的是自己,这样的炼狱,还好只有自己见证。父亲仁厚,肯定会原谅他们的;母亲太没主见,容易被利用。至于伊奈,他希望她能活在一个永远阳光笼罩的孤岛。
    地穴太冷了。
    等到两股战战的村人退下后,他才疲惫地拿起换洗的衣物倒在神社附近的河流中。
    水光清澈,鸟鸣清冽。他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幕往上看,一切都是澄澈的。
    昏沉的头脑只想这样永远地堕下去,在河岸上永眠,归于尘土中。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忽然眼眶酸涩,他狠狠地咬住手指,按住发红的眼尾不让自己哭出来。
    在成为哥哥之前,他也是个怕痛的孩子。
    母亲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尚未见面的伊奈按了一下哥哥的掌心。
    他停止哭泣,觉得因摔倒而放声大哭的自己太逊了。
    他要有哥哥的样子,不能让妹妹笑话他。
    他也确实做得很好,直到死,伊奈都认为他是个完美无缺的哥哥。
    可是这样吗?
    他只是习惯了忍耐而已。
    因怨恨而出现的咒力和因为信仰而诞生的神力在体内蛮横角逐,身体崩塌又重塑,是和凌迟一个等级的酷刑。虽说是神,但也不过是比人类强大一点的存在而已,并没有获得多大的优待。
    他的喉咙发出压抑的哽咽,然后再度归于沉寂。
    不许哭。
    他这样说。
    刀尖抵入心口之时,他释然地叹了口气。
    狱门疆掉落在地,突然张开体内压缩的空间,企图将五条悟包裹入内。
    可现在的伊泽,有什么资格能够让五条悟为之停留呢?既然伊泽已经宣告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五条悟又为什么要留在过去。他不喜欢看着别人的背影,这种能够被称之为傲慢的习惯总是让伊泽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