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唯一的一点亮色也黯淡无光。
    无数次,他想要倒下,但脑海中叫嚣着的念头支撑他劫走了一辆路边的摩托,回到琴酒的身边。
    男人依旧含着烟,见了伊泽,怜悯般地将口中的雾气化成的厉鬼放出。
    琴酒似乎已经等很久了,他垂下眼眸,看着如丧家之犬的伊泽一点点凑到身边,眼中含满破碎的期冀。
    他自然知道山村凉介是山村猛虎的儿子,也正因为这样,他觉得将几年前就应该杀死的少年交给伊泽来处理最为合适。
    一个杀手最不必要的就是心软,第二是在那些本该去死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很不巧,伊泽两点都犯了。看来失去的时间里,伊泽依旧没有吸取教训,顽固而懒散地继续放任坏毛病如霉菌般越养越多。既然琴酒又接手了伊泽,他就必须要将其身上碍眼的瑕疵一一擦掉,回归最初始的白纸,再重新染上属于干净的色彩。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浓烈的烟草进入肺部,浸润狭小肺叶中的每一寸空气,仿佛呼吸中都带着烟草凛冽而上瘾的气息。
    烟雾中是伊泽苍白的眼神,仓皇地望着他,好像琴酒才是他的救星那样,手足无措地想要靠近。可笑的是,手上沾染粘稠黑暗的琴酒连怜悯二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他怎么敢将全部希望押注在他身上。
    “暂时不需要你了。”
    琴酒冷酷说道。
    伊泽难以置信,莫大的绝望压垮了他,甚至远超刚才的百倍。
    “可是我完成了任务。”
    “所以我需要像训狗那样夸夸你吗?”琴酒嗤笑,“抛弃你无聊的奖励游戏吧。我可没那个闲工夫。”
    “我要跟你一起走。”
    琴酒抖掉烟灰,碧色的眼眸凝聚在明灭的烟头上,溢出的烟雾拉成一条长线,在风中扭曲翻滚着。
    “不可以。你给我好好待在这里,作为组织的耳目,在日本好好盯着那些人。”
    这是荣升,伊泽应该感到庆幸。
    可比起得到琴酒的信任,他似乎更加执着于自己到底在不在琴酒身边。
    “你要丢掉我吗?”
    伊泽的手指在颤抖,他质问琴酒:“芯片是骗人的吗?你并不是我的家人,和那些人一样,只是凑巧捡走了我,凑巧能够用得到我。你其实根本不需要我,在你眼里,我只是一次性的工具吗?”
    他狠狠夺过琴酒指尖的烟,将已经润湿的烟头含在舌根底下,仿佛要哭出来了。
    “不对。”他神经质地絮叨着,“你需要我,你会需要我的。”
    “我不是模仿人类感情的冷血怪物了,我是被需要的。”
    “我是被爱的。”
    “你说过要杀死我的!”他失控地将最后一句话咆哮而出,舌根压着的烟掉在了地上,嵌入舌底皮肉的芯片变得滚烫,烫得他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眼尾的红痕越发明显,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无力地弓起了腰。青年的身形消瘦得可怕,明明这几天有在努力吃饭,也没有长多少肉,反倒看上去像被虐待了一样。
    伊泽伸出手,试图抓住琴酒的衣角。
    正如第一次见到琴酒时那样,黑色的伯/莱塔抵住他的额头,碧色的眼眸冷静而残忍,清醒地见证伊泽的宣泄。
    “你话太多了。”
    “去米花找朗姆,剩下两个伏特加会给你联系方式。”
    伊泽勉强压抑即将崩溃的理智,抬眼注视琴酒,勉强开口。
    “那么,抱我。”
    “我需要奖励。”
    “人是不会靠奖励活下去的。”琴酒嘲笑道,“但是这次做得不错。”
    他将伯/莱塔扔进伊泽的怀里。
    “送你了。”琴酒难得这么好脾气,也许是伊泽身上某些特质他的确喜欢,喜欢到恨不得将他锁在无人知晓的密室,彻底折断他的翅膀,将他离去的几年彻底弥补上。但占有欲和爱意出自不一样的两颗心脏,琴酒更是个组织利益至上的忠臣,现在伊泽如同掌心乖巧的木偶,他则是操纵者,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味同嚼蜡。
    他不是个沉迷风花雪月的人。
    没有拥抱。
    伊泽垂眸,握紧了手里的木仓。
    只有武器。
    坚硬的子弹,对准的是别人,还是他呢。
    破碎的回忆一点点展现,似乎有人也将刀子扔到他的面前,说,你自己动手吧,我们也不是坏人,不逼你。
    刀尖剜去的是他的骨肉,那时的伊泽只懂忍耐。
    他说过,他不想忍了。
    这么痛,没有人懂的痛。
    像是烈火灼身一样的痛,又是子弹贯穿胸口的痛,他凭什么要忍?!
    伊泽冷静地握住枪。
    伯/莱塔的手感确实比他的Anaconda好很多。可惜他的木仓已经永远留在山村凉介身边,大概永远也无法被拿起了。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些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