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现在的状况对于伊泽来说可能并不是好事,恰恰相反,他的情况更加糟糕了。他仿佛将全部的希望全都灌注在那个他们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妹妹”身上,带着必须要和妹妹一起开始新生活的决心,强行将自己调整成了普通人的状态。
    可要是妹妹是假的呢——?
    伊泽绝对会像一堆拼凑起来却绝对不能运转的零件一样崩溃的。
    但现在,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相处之下,他们也明白了一点伊泽的做事逻辑。他相信的事情绝对不能忤逆,否则会让他陷入更加盲目的死胡同。
    安室透:“房子我会托人想办法,你有什么要求吗?”
    “阳光。”伊泽望着窗外,“我们需要很多很多的阳光。”
    “还要有风,吹着会很舒服。”
    “大小呢?”
    “小一点。”伊泽说,“太大的房子她会觉得孤独。还有不能离马路太近,太多人会很吵闹。”
    诸伏景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刚才机车的失主找到我了,说想要见一面再商议赔偿。”他转向伊泽,“我不会替你出面的。”
    这件事本来就是伊泽做得不对。
    在安室透愿意满足伊泽的需求的前提之下,伊泽柔顺得过分:“好,我会去。”
    诸伏景光担忧:“你……不会跟他打起来吧?”
    “我会向他道歉。”伊泽拼命点头,小学生一样撒娇:“相信我嘛~”
    安室透将手机塞回口袋:“记住你说的。”
    金发青年眼下有一圈青黑,他打了个哈欠,灰紫色的眼瞳沁出几滴泪珠。他是能熬夜,但不是完全不需要睡眠。安室透的作息很规律,为了搞清伊泽的来历,他特地花了一晚上的功夫去组织的信息库里翻了点东西。
    伊泽的名字出现在了组织新研制的监控系统上,通过操控嵌入人体皮肤的芯片从而实现控制名单上的人员的生死,并以此要挟他们为组织办事。与其说是组织比较低级的成员,不如说是组织用完就能扔掉的小白鼠。
    难怪朗姆直接用“伊泽”来代指他本身,已经没有帮忙掩饰本命的必要了。
    安室透有些忧虑。
    他和诸伏景光会帮助伊泽,大多数因为当时对方确实替他们隐瞒了身份,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也有他们的因素在。
    所以当再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和诸伏景光都不约而同抱着一份愧疚将伊泽锁在家里。这是避免他做出更加危险事情的防备。
    可是他们没有理由去拦住伊泽不让他过自己期望的生活。
    每天和妹妹在充满阳光的小房子中醒来,也许家里会买上一些花瓶,里面插满各色的鲜花,不管春夏秋冬,房间一年四季都是亮堂堂的,有很舒服的风。听上去很幸福。
    如果能够实现,安室透也愿意祝愿他。
    可是组织会放走他吗?不知道被藏在伊泽身上哪个角落的芯片始终是个不定时炸弹,随时将名为幸福的大门轰开,露出其下狰狞的废墟。
    暂且不提这一点了。
    安室透起身离去。赭发青年跟他擦肩而过,将自己的帽子往下面按了按。
    安室透转身。
    这样强大的气场——他的神色不由的开始凝重。
    恐怕是机车的失主。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好脾气的人。他想回去看看情况,又觉得这个举动过于刻意,在邮件中和诸伏景光说了一声,守在了门口。
    伊泽将茶泡好等待失主的来临。
    虽然说要道歉。但他这辈子好像就没有说过几句“抱歉”的话。
    “对不起——我做错了,请原谅我吧!”
    是这样说的吧。伊泽摸着下巴。他觉得这句话不能完美地表达他的歉意。
    “偷了你的车实在对不起,实在是因为它太显眼了你又没有拔走车钥匙,所以我顺便就骑走了,反正现在车没事你也找到它了,所以原谅我吧——”
    他的脑袋被诸伏景光敲了一下,后者糟心地说:“听到这种话,那位先生会更加生气吧,你还是说前面那句话。”
    伊泽眨眨眼睛:“哦。”
    他还是更喜欢惹人生气,让他道歉总有一种难言的憋屈感。
    房门被敲了一下,诸伏景光微微抬起下巴。
    伊泽自发过去开门。
    得要道歉。
    他想。
    于是他打开门,嘴巴已经张开了:“对不起,我——”
    他撞入了一双湛蓝的眼瞳。
    青年个子娇小,赭色的头发被压在黑色帽檐底下,黑色的手套和西装之间只留出一截白色的腕。他的眼眸渐渐暗沉。
    伊泽紧紧地盯着他,然后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