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
    “好吧,那我说——我好像爱上你了,你觉得这话是真是假?”
    她愣住。他似笑非笑,眼色似认真又似戏谑,他是在测试她吧?可是他眼神笃定,所以这是他的真心话?她骤然心跳飞驰,脸庞发热,暗暗吃惊。这句话竟让她这么欢喜,晕陶陶的,然后责任感忽地压下来——她刚才说得掷地有声的原则哪里去了?
    他是错误的人,这是错误的感觉,她不该接受,不能回应。
    “怎么不讲话?判断不出来吗?”他承认,他对她很有兴趣,但还不确定是怎样的兴趣,于是卑鄙地把球丢给她,看她如何反应,暗暗希望,乱了心情的不是只有他。
    哪知她落落大方地耸肩。“好,你要爱就爱吧,我接受你的爱慕。”
    “欺,我是要你判断是真是假,并不是——”
    “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你说是真就算真的吧。我确实觉得你很帅、很迷人、很潇洒,风流倜傥,魅力独具……”
    “所以你被我迷住了。”他眼睛一亮。显然她对他也有意思,好极了,他心花怒放,也警觉到自己其实很在意她的答案。
    “但是该给你上手铐时,我照铐不误。”她学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笑容错愕地顿住。“这就是我的判断,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她没接球,球撞上墙,弹回给他。
    他眯眼,看她微笑,微扬嘴角似问他:还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
    一句试探反教他落居下风,钓不到她的真心话,反而让自己的心思曝露在她眼前。
    他应该狼狈、应该恼羞,但没有,反而更欣赏这女人。她很大器,头脑清晰有主见,不轻易动摇,难怪能担任署长。她像自信的独舞者,每个舞步都浑然天成,被干扰也不会乱了阵脚,同时也很狡猾,难以被掌握。她很棘手,也令他心折。
    她永远这么冷静理性吗?她真能分得这么清楚,把他归类为公务然后铁腕执行?他看得出来,她对他也有好感,而他,被她赏了根钉子碰,对她的兴趣却更浓了。
    他不嘻笑了,专心致志地瞧着她,反而教温叆紧张,他审视的眼光像在看个神秘包裹,思考该从何处下手,揭穿她的真面目。
    “我不满意你的回答。”
    “我只是实话实说,答案让你满不满意,我无法控制。”
    “那你知道我爱上你了,这比当朋友还好,一个爱上你的男人会任你摆布,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掌握了我的大弱点,不想好好利用吗?”
    “前提是你真的爱上我了。”她还是难以相信,他们才见过两次,可是她不也因这两次见面,心情屡屡动荡?
    “我这么诚心诚意向你坦白,你竟然不相信我?”他夸张地捂住胸口,仿佛大受打击。“我第一次向女人示爱被拒绝,你让我太伤心、太失望、太难过,我想我今晚会失眠,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不停想到狠心的你,你都没有罪恶感吗?”
    “你晚上本来就不睡觉吧?”她忍住笑。“好吧,你是我第一个在工作上拒绝的男人,这样有没有让你好过一点?”雷家华不算,是他提出分手,她是被拒绝的一方。
    他摇头。“并没有,但是当我想到你为了避嫌,不得不拒绝像我这样的美男子,内心一定很沮丧,我就觉得平衡一点了。”
    她想保持镇定,但不成功。“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帮你增加经验。”
    “是啊,我们才见两次面,两次你都带给我前所未有的震撼体验,这会让我期待下一次见面……”他嗓音低沉,正要卖弄魅力,眼角突然瞄到一个不该有的东西——他因讲话而挥动左臂,衣袖上有张小小的纸片。
    唉,又被发现一张。温叆暗呼可惜。
    凯索拈起纸片,皱眉。“我们聊不到十分钟,你暗算我三次。既然你不打算抓我,这些纸片是做什么用?”
    正确来说,是四次。她无辜地道:“因为你不好找,所以我用了点追踪的小法术,找你比较方便。”
    “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我保证每天打给你,这样你就找得到我了。”
    她笑着摇头。“你可以打到署里,我一定接。”
    “那种公务号码谁都能打,跟私人的不同。”他沉默下来,她也不说话,他忍不住道:“喂,你怎么不问我要电话号码?”
    她喷笑。“我干么问?我打给你,你不接我就没辙,或者你接了,不肯来署里,我还是没辙,有你的号码根本没用,还是掌握你的行踪比较重要。”
    “啧。”他有点失望,聊得这么融洽,还以为她对自己的感觉有点不同,没想到她依旧满脑子工作,不忘监视他,他忽然没了聊天的兴致。
    他试探地道:“我该走了。”
    “晚安。”她也不挽留,微笑与他道别。他大概以为这样就彻底摆脱她了……
    还早呢,暂时让他这么以为吧!
    她眼底毫无留恋,仿佛毫不在意他离去,他深深凝视她一眼,才转身走开。
    温叆望着他的背影走出视线,灿金头发逐渐融入夜色,四周静下来。
    他走了,也把笑声带走了,四周变得太安静,静得让人局促…“她望着他隐没的方向,有点失神,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其实舍不得我走吧?”
    她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喉咙。温叆猛地转身,从她面前离开的凯索竟然出现在她背后,要命,她差点被吓死!“并、没、有!你快走!”
    “真的要我走?”
    “你快走,很晚了,我还要回家休息。”
    他注视着她,仿佛在研究她是不是言不由衷。“好吧。晚安。”
    一眨眼,他又不见了。
    她的心脏还在狂跳,她深呼吸几口,等情绪平复,回头走向自己的车。低跟鞋踩着路面,嚏嚏作响,路灯在她头顶寂寞地发亮,她突然不习惯只有自己的感觉。
    温叆开车回家。她的住处位于一栋有管理员的电梯大厦,三十坪的空间一个人住,宽敞惬意。
    她在玄关换鞋时,扬声唤道:“布奇!”
    屋里没半点动静。
    她踱到厨房,将买来的食物一一分类归放,正忙着,眼角瞄到一道黑影窜过,她笑了。“你还躲?还不过来?”屋里还是静悄悄。她拿起苹果,放上砧板,一切开,香甜汁液流出。
    飕!小黑影窜出,灵活地奔上流理台,小小的头部嵌着一对圆溜溜黑眼睛,渴望地瞧着苹果,毛茸茸的大尾巴竖着,讨好地轻晃。
    她轻戳一下松鼠的小脑袋。“下次叫你再不来,就不给你苹果吃。”
    小家伙啾一声,很撒娇。
    她把切片苹果递过去,故意拿高拿低,逗得小松鼠跟着苹果团团转,转得头都要晕了,她才轻笑,把苹果扔给它。
    这屋子是她工作后存钱买下来的,她父母都已过世,没有兄弟姐妹也无其他亲人,她从成年后就一个人生活,宠物松鼠是唯一等她回家的人。
    她把布奇当家人,因为,她的家也没有别人了。
    她不觉得孤单,虽然偶尔在路上看见父母带着孩子的一家人景象会羡慕,但她不想因为想要家人,就随便找个男人结婚。没考虑清楚的婚姻,往往造成不幸,不幸的家庭让每个成员都痛苦,她太清楚了。她也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倒不如独身,生活宁静稳定就好。
    何况,家是她的堡垒,要让外人进入,她总觉得非常不自在,历任男友都没来过她家里。或许是过去的阴影,让她无法接受家中有外人走动。
    假使那人是凯索呢?只是想想,也不犯法。
    假使是他——
    想像他在她屋里走动,她下班回来,有他等门,有他温暖的怀抱,等着安慰她一天辛劳;在家里,她的眼睛不必再只对着书本报纸或电视,可以看着另一双眼睛。生气时,有他劝解,难过时,有他安慰,寂寞时——有了他,她大概没时间觉得寂寞。他们当然会成天头斗嘴,和他唇枪舌剑,让她觉得生气盎然,很愉快,或许是她几年来最快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