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害喜的症状逐日加剧,她变得对气味敏感,颜料的味道让她头晕,无法再作画,加上突然间得和两个陌生人当家人,丈夫又不在身边,让她倍感孤独。
    纪母细心照料她,没有半点不耐,是个好婆婆,可惜她母亲在婚前大闹,婆媳日常相处总有点芥蒂,难以交心。
    纪寰也很照顾她这堂弟媳,对她嘘寒问暖,她能避则避,避不了就客气应对。
    直到某天,他抱着一个小纸箱来找她。
    “我朋友公司研发了孕妇专用的沐浴组,我拿一些来给你试用。”
    “谢谢。”她接过小纸箱,保持距离。纪寰对她很规矩,但看她的眼神总是异常热切,教她有些不自在。
    “泽惟这礼拜有假吗?”纪寰深深注视她。初次见到毛秀忻,他就被活泼亮眼的她吸引,但当时她已是堂弟的未婚妻,他只能把情意藏在心底。
    “嗯,他说周末会回来。”
    “正好,我打算找几个朋友一起吃饭,顺便介绍给他认识。这几个朋友事业做得不错,可以教他一点经验,顺便帮他累积人脉。”
    “我先替他谢谢你了。”她不太喜欢纪寰,有些好大喜功,没一份工作待得久,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成了历练丰富。
    “应该的。别看泽惟好像傻傻的,其实挺有想法,尤其是提到你,他马上斗志高昂,他说退伍以后希望马上有工作,多赚点钱照顾你和小孩。”
    她勉强一笑。与其赚钱做大事业,她宁可他多花点时间陪她。
    “你记得试用这些东西,它选用舒缓的精油配方,很滋润,尤其是洗发乳,你看你——”他撩起她一绺发丝,热心地解说:“怀孕前头发多漂亮多乌黑,现在这么干,用这款洗发乳,很快见效——”见她视线骤然凌厉,他一愕。
    毛秀忻凛容,将头发由他掌中抽回。“我累了,想休息一下,晚点再聊。”她强装镇定地转头走开,心脏却怦怦狂跳,又惊又怕又气。
    太过分了!他当她是谁?她可是最敬爱他的堂弟的妻子,他竟然对她动手动脚?要不是她立刻走开,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等到丈夫返家,她立刻将纪寰的举动告诉他,没想到纪泽惟毫不惊讶。
    “我知道,一回来哥就告诉我了,他说前几天他拿一套沐浴组给你时,不小心碰到你的头发,你很不高兴,他要我帮他道歉,他不是故意的。”
    她错愕不已。“他还说什么?”
    “没了。”
    好极了,纪寰把整件事简化成一个小意外,可她一想起来就浑身不舒服。“他不是『不小心』。”万一纪寰反咬她一口,说她勾引他,她跳淡水河也洗不清,她得先让丈夫明白状况。
    “泽惟,我觉得……哥对我好像有不寻常的好感。”
    纪泽惟怔住。“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喜欢我,不是亲人那种感情,是男女之间的。”
    “怎么可能?”堂哥爱上他的妻子?“他一向对人很好,大概是他太热情了,让你有什么误解——”
    毛秀忻脸色一白。“我没有误解,是真的。”
    “你确定?他跟你说他爱你?”
    “他没说,可是我很确定,从他的眼神就看得出来。”
    “会不会是你误会了?”最疼他最爱护他的堂哥,觊觎他的妻子?不,这太荒谬了,不可能……
    她眯眸。“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这是很严重的事,我不能凭你几句话就误会堂哥。”
    “什么叫凭我几句话?你不也凭他几句话就以为他是不小心?”
    “可是,他明明知道我们结婚了,他和你不可能啊,还是……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让他误会了?”
    他居然暗示她在无意中鼓励他堂哥?毛秀忻气结。“纪泽惟,你这是怀疑我想搞外遇吗?我想搞外遇会笨到主动告诉你吗?反正我把话都告诉你了,你要当我情绪化、诬赖你堂哥,随便你!”她躺下来,翻过身。“我要睡了。”
    “毛毛,我们还没谈完——”
    “我不想和你讲话!”她闭眼,忍住泪水。
    她以为他知道了,会保护她安慰她,可现实却是他反过来怀疑她……第一次,毛秀忻觉得他的迟钝这么可恶。
    在这个陌生的家,他是她唯一能依赖的人,可他总是不在,他不能分担她的情绪与寂寞,如今他甚至不相信她,他的语气好像她胡乱疑神疑鬼,不可理喻,伤透了她。
    后来,纪泽惟不再提起此事,只是更细心呵护她,希望让这件事自然被淡忘,毛秀忻却只感觉自己在纪家的孤立。母亲气她当初不肯要聘金,一见面就酸她,她索性连娘家也不回,无处可去,无人可倾诉,她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对纪寰的一举一动更加敏感。
    这天下午,原本说好一家人去看电影,她有些倦累不想去,下楼想告诉丈夫,只见纪寰待在客厅,她便请纪寰转告。
    “都说好了,怎么突然不去?”纪寰讶异。
    “我的肚子这么大,每次出门都很累。”
    “泽惟会把你照顾得舒舒服服的,你只要享受电影就好。”
    她摇摇头。“我想休息,你们去就好了。”说完,她转身想上楼,不料衣服下摆被墙边的衣帽架勾住,差点摔倒。
    纪寰连忙扶住她。“小心!你没事吧?”
    他的碰触唤起她极想逃避的回忆,她一惊慌,奋力推开他。“放开我!”
    “别动,你衣服勾到了,我帮你解开……”纪寰怕她跌倒受伤,更抓紧她,但他越抓紧她,她反抗得越厉害。
    “不要碰我——”突然,肚子一阵剧痛,毛秀忻脸色发白地软倒下去。
    纪寰见情况不对,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车将毛秀忻送到医院,经过医师检查,所幸她与肚里的宝宝都安然无恙。
    纪母和纪泽惟随后赶到。在急诊室大厅里,纪泽惟默默听堂哥描述事情经过,听到她挣扎,不肯让堂哥碰她,他深深蹙眉。
    没想到,她还是不能释怀——
    他走进帘幕隔成的小空间,病床上的妻子盖着薄毯,躺在床上打点滴。他坐下来,握住她搁在床畔的手。“毛毛,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毛秀忻摇头。“我没事,幸好宝宝也没事。”这一瞬间,他温暖的大手让她好安心,眼眶热热的。即使对他有怨,但在脆弱时刻,她还是渴望丈夫陪在身边。
    他握紧她的手,柔声问:“为什么不让哥扶你?”
    “我已经站稳了,不需要他扶。”
    “他说那时候你急着走,没注意衣服被勾到,他怕你摔倒,所以不敢放手,他没有别的意思……”
    她扬眉,听来他已和堂哥谈过。“那就好啦,既然他问心无愧,你还来问我干么?”
    “就算他曾经让你觉得不舒服,至少这次他没做错什么,不是吗?”他试图化解妻子的心结。
    “所以我应该跟他和好?”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她还昏昏沉沉着,手上插着点滴针,肚子里的宝宝差点受伤,又惊又疲倦,心理与生理承受的压力让她彷佛整个人跌落谷底。“之前的事我真的忘不掉,我很怕他接近我,请你转告他跟我保持距离,我们就能和平相处。”
    “毛毛,我们可不可以理性一点,好好谈?”她的固执让他无奈。
    “我这么有条有理地解释,还不够理性吗?”
    “但是,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她倔强的表情好陌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脸上爽朗的神采,都不见了?
    他的语气好像一切问题都出在她身上,她心底好冷。“泽惟,我告诉你,我觉得你堂哥对我有不正常的感情,我很害怕,你就只会说这些吗?”
    “可是明明就没有啊,这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既然是没有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这就是他的回答?她气结,甩开他的手。“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