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惟大手缓缓游移到她柔软的小腹上。“毛毛,我们很久没——”
    她抢先道:“我先睡了,晚安。”
    “嗯……晚安。”他哑然,默默抱着她,感觉很孤独。他只是想说,他们很久没好好聊一聊……
    他们各自忙碌,晚上才碰面,即使交谈,也只是像这样例行公事似地对答几句,他们不像夫妻,反而像睡在一起的室友,各过各的生活,心灵和感情没有交流,越来越疏离。
    等他将来为了经营农场而长期不在家,恐怕与妻子更陌生,于是纪泽惟隔天向她提议,希望举家搬到农场,毛秀忻立刻否决。
    “那里太偏僻了,买东西、看医生都不方便。”她从务实的角度思考,家里有老人小孩,居住环境得考虑生活机能。
    “可是这样我没办法照顾你们——”
    “家里有我就够了,再说我也不能放下租书店不管。你忙工作是不得已,妈和我不会怪你。”
    “租书店可以雇人帮忙,我真的很希望全家人都一起住过去。”
    “不行啦,真的太远了。”
    “所以你要让我一个人待在那么远的地方?你放心吗?”
    “为什么不放心?你又不是小婴儿,你会照顾自己。”
    他不懂,她的语气为什么这样无所谓……
    “其实,我是觉得自己太忙,和你们有点疏远了,希望大家能住在一起。”
    “都是一家人,分开再远,感情也不会变。”
    “你呢?你对我的感情也没变吗?”
    面对她错愕的眼眸,他再也压抑不住不安。“毛毛,你还爱我吗?”
    毛秀忻愣了愣。“干么问这个?”
    “你回答我,还爱不爱我?”
    “不爱你怎么会嫁给你?”
    “那为什么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我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她缄默了。婚姻生活有过很多不愉快,让她对他灰心,事过境迁以后,她渐渐淡忘,但是曾有的热情也在时光与生活中一点一滴磨耗殆尽,他要离家,她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但,他们依然有爱吧?或许他们就像一池曾剧烈震荡的水,热爱过、欢笑过、怨怼过,最终都要归于平静。
    她已经很久没去想爱不爱,更重要的是过日子。
    毛秀忻摇摇头。“你想太多了。我不赞同你不表示我不在乎。”
    “可是,我觉得我们和以前不同了,以前我们只要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做,照样很开心,现在却常常没话讲……”
    “以前只要谈恋爱就好,现在我们要工作、要养家,两个人都很忙,是比较少聊天,但也没到没话讲那么糟。一定要有激情,才是爱吗?像这样一起认真地经营生活,不也是爱吗?”
    纪泽惟哑口无言。“老夫老妻才这样……”他们结婚才几年啊!
    “激烈的感情本来就没办法维持很久,一定会慢慢平静下来,我们这样是从爱情转变成亲情,不也挺好的,不是吗?不然,你去问妈好了,她愿意搬过去的话,我没意见,小瑞还是可以留在我身边。”
    说不过妻子,他不再多说。亲情没有不好,但他还是怀念那种彼此需要、渴望的甜蜜爱情,他们是亲人,也是夫妻,夫妻间应该有点特别的、不同于亲情的,男人与女人的热情……
    是他太奢求吗?为何他不能像她一样甘于亲情,失落感这么深?
    他们继续过日子,她经营租书店,他为农场奔走,继续试着说服她一起搬上山。
    农场正式营运前两天,他最后一次问她,她依然不愿。最后,他和堂哥一起搬到农场,她与孩子、婆婆留在原本的家,一家人分居两地。
    这一年,他们二十五岁,儿子纪修瑞两岁,夫妻俩开始过长期分居的生活。
    第三章
    纪泽惟从没想过,七年的婚姻生活,妻子对他的感想是这样——无聊、乏味、敷衍。
    农场刚开始经营时,他是有点忽略家人,等一切上轨道后,他尽量排出时间回家陪伴。他知道自己是没情趣,可至少她对他要求什么,他都尽力完成,是他做得还不够吗?或是他做错什么而不自知?
    他跟进厨房,取出背包里的菜蔬。“我带了山上种的菜回来。”
    “先放着,我等一下处理。”毛秀忻装忙,开冰箱找菜。“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早上。”听到她先前的话,他忍不住猜想,她是在赶他吗?
    “你最近常常回来,农场那边不忙吗?”
    “还没到旺季,最近比较闲,就多回家看看。趁小瑞上小学之前,你和妈找个时间一起来住几天,我陪你们到处走走。”
    “我要去、我要去!”纪修瑞很捧场地欢呼。
    毛秀忻摇摇头。“我没时间,租书店每天都要开门的。”
    “你每次都说没时间。”大概他提议五次,她只勉为其难去一次。
    “泽惟,我不喜欢昆虫很多的地方,不是故意不去。”他的语气好像她故意冷落他,让她有些忐忑,但她实在对出游提不起兴致。
    “我知道,我也说过农场规划了石板步道,步道上没什么昆虫乱飞,再不然你可以待在室内。”
    “可是店里没请店员,我出门的话,客人要借书还书不方便。”
    “总之你就是不去。”
    这话题继续下去只会让气氛糟糕,她识相地打住,儿子却开口了。
    “爸爸,我想要一个妹妹。”
    笨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翻白眼,不理他们了,径自处理食物。
    “怎么突然想要妹妹?”纪泽惟摸摸儿子的头,一边盯着妻子,看她作何反应。
    “奶奶和妈妈都很忙,我一个人很无聊。”
    “嗯,一个人真的很没意思,但要不要生妹妹,要问妈妈,我不能决定。”
    好样的,把问题丢给她。毛秀忻无奈地看着挨过来的儿子。“不是有茉茉和你玩吗?”
    “茉茉有时候会去她爷爷奶奶家,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啊。妹妹或弟弟都可以,我想要有人陪我玩。”
    儿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她为难。“可是,小宝宝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纪泽惟淡淡道:“重点是,爸爸和妈妈生不出来。”先别说他们已经两个月没亲热,听了她先前那番话,他有什么兴致也打消了。
    毛秀忻瞪向丈夫,可一接触到他冷然的眼神,瞬间气虚。他显然还记着她先前说的话。
    正好前头店里传来白唯茉的声音,她把儿子支开去陪小玩伴,对丈夫道:“我刚才只是发牢骚而已,在那个情绪上,讲话难免有点夸张,你不要想太多。”
    “你确定你不是无意间说了实话?”
    “不是。”其实句句都是她的真实感触,但她才不会承认。
    “你不想要时,我曾经强迫你吗?”
    “没有。”但他想要时,她能每次都逃避吗?这可是夫妻间的义务啊。
    “你对我有不满,我都努力在改,你不喜欢我应酬喝醉,我尽量避免,如果你嫌我不懂情趣,要怎么做才是有情趣,你告诉我,我会去做。”
    “那是我随口说说的,我不是真的在意。”
    “所以你对我没兴趣也是随口说说的?”这句话让他大受打击。
    “呃……”那句话是太残忍,她委婉地道:“其实这是我们之前讨论过的,意思是我们结婚久了,慢慢变得比较平淡,对对方的感觉不那么新鲜而已,你现在看我,不也觉得没什么特别吗?”
    “你一直是我心里最特别的女人。”
    “你对我来说也是最特别的。”说这句话时,她心弦轻轻一动,但又瞬间归于平静。“夫妻之间,热情很难持久,和谐相处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顺其自然吧!”
    既然找不回热情,又何必多想?他们是夫妻,注定要共度一生,就这么平平稳稳走下去也不错啊。
    只是嘴里虽这么说,她内心其实更想一个人看书,或者陪儿子画图。原来对一个人的热情消褪后,要和他继续表演亲密,感觉这么勉强,面对他的依旧深爱,不能回报同样感情的她,总觉得有压力、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