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给你时她没问什么吗?”
    “有,我说是饲主的宠物生病了,她没多问。但我不想再骗她了。”即使她信了他,他心里仍有罪恶感,他对自己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对她说谎。“抱歉,往后大家要是受伤,别再来找我了。”
    “终于出现让你想和我们彻底斩断关系的女人了。”真好奇,这位小姐究竟有何特别,让他甘心和兄弟们划清界线?“没那么严重,大家还是朋友。你也是,大嫂一直希望你不再管这些江湖事,她盼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才要退休?”
    “不是我不想退,有些兄弟没地方去,我总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愿意离开的,早就走了。想当年,你还是个又干又瘦的小鬼一一”
    忽然门开了,一个兄弟走出来,面色凝重。
    “光哥,那小子不敢挖,要上医院。”
    “我去开车。早点把事情解决了,回去睡觉。”管牧东走向车子。要不是这小子突然中枪,他现在或许还和伊人在那家店里,吃香喷喷的热烧饼,一起怀旧老影集,那是他近来吃得最愉快的一餐。
    她不知睡了没有?梦里有没有他?
    湛心伦没作梦。她睡得很熟,除了早上被爱猫吵醒,她起床倒了猫食,又倒回床铺,一直睡到快中午,电话响起。
    她迷迷糊糊地抓来电话。“……喂?”
    “喂?心伦?你在睡觉吗?有没有吵到你?”
    是编辑!她立刻揉揉眼睛,掩口清清喉咙。“没有啊。收到我的稿子了吗?”她昨晚写完,检查一遍之后,立刻mail到编辑信箱。
    “有啊,刚看完,我觉得不错,可是不是我们当初讨论的感觉耶,还是差一点,我觉得男女主角误会那边,感情张力可以再强一点……还有男主角讲的话……女主角的反应……”
    “我看还是重写一次好了。”听来几乎每个环节都要修改,改完整个故事也都变样了,不如砍掉重来。
    “真的吗?我也有考虑过,其实这段情节本身不错,不过要修改的地方实在有点多……看你吧。”
    她决定要改。虽然不太情愿,她很喜欢这段情节,但编辑有编辑的考虑,她说的她也都认同,但是,她觉得她不可能写得更好了,偏偏后头还有两章,这边写不好,没办法继续往下写……唉,好烦。
    家里的人都出去了,她给自己弄一份简单的餐点,刚坐到计算机前打开稿子,电话又响了。
    “午安。在忙吗?”是管牧东,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没有,我睡到刚刚才醒。”
    “哇,睡这么久,精神一定很好。昨晚有没有梦到我?”
    “没有。”她微笑,差点忘记自己有男友了。“你呢?那只狗后来怎样?”
    “他很好,被我教训一顿之后乖多了。”
    “啊?为什么要教训狗?”不是去给狗治病吗?“别提他了,要不要出来吃午餐?我今天中午比较有空,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你想吃什么?我知道很多餐厅,你想吃中式或西式或泰式都行。”
    他兴致勃勃,可惜,要扫他的兴了。“我不能去。编辑刚打电话来,稿子要重写,我马上要开始工作了,抱歉。”
    “为什么要重写?稿子不是写好交给出版社就可以了吗?”
    “不是这样,交出去后编辑会审稿,她觉得不行的话会通知我,让我修改。”
    “那绝对是编辑搞错了,你这么有才华,稿子一定完美无瑕,是他们不会欣赏。”
    “你根本没看过我的书,又知道我有没有才华了?”她好笑,太谄媚了喔。
    “你告诉我笔名,我马上去找来看。”
    她迟疑了。真要告诉他吗?她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可是万一他不喜欢,觉得难看呢?被他否定的话,比被读者批评还难过。
    “我的笔名是……浣月。浣纱的浣,月亮的月。”要是不讲,他八成会追问到底,就让他知道吧,说不定他会喜欢她的书呢!她安慰自己。
    “浣月……很有气质,很符合你的形象,书一定也很好看。”他赞不绝口,在他眼中,她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够了喔,你赞美都不用打草稿的。”
    “咦,我实话实说也不行吗?笔名真的好听,你真的气质很赞,书要是难看,能出到四十几本吗?”
    “好啦,我讲不过你。”
    “我还有很多话想说,例如,我昨晚送你回去之后,一直在想你,怀疑我是不是作梦,你真的答应和我交往吗?结果没睡好,也没心情工作……”他叹气,可怜兮兮。“你把我害成这样,结果只有我在患得患失,你还可以照常工作,真不公平。”
    “那不然呢?”她听着,心跳不已,他太会哄人了,太危险。
    “陪我吃饭,让我看看你,我就能专心了。”
    “真的不行,我得写稿。”
    “连吃顿饭也不行?”他这么不要面子地剖白内心,她怎么还是不肯?“你总要吃饭吧?吃饱了才有精神耕作……”
    “什么耕作?又不是牛。”她笑了。
    “讲错了,唉,因为你不陪我吃饭,我太失望,连话都说不好了。”听她低笑,他又舍不得强迫她,工作嘛,没办法。“那你要写多久?改成吃晚餐可以吗?”
    “我没办法给你确定的时间,写稿不是单纯把字写出来就好,还有很多因素,也许我超有灵感,马上就写完;就算没有灵感,还是得写,只是会写得比较辛苦。”
    “那我不吵你,你赶快去培养灵感,赶快写完,我们再来约会。”
    挂掉电话,湛心伦叹口气,望着窗外天空。
    从前的男友,比他更舌粲莲花,哄得她死心塌地,结果他劈腿,她哭着求他回头,从前用来哄她的好口才,到头来讥刺她、嘲笑她,毫不留情。
    言语可以包装人心,她有过惨痛教训,她要冷静,不能昏头,不能进展太快,要确定他是真心诚意,才能爱。
    可是,唇上还能感觉他热情的吻,耳中仿佛还听见他爽朗的嗓音,他总能逗她笑,她好久没这么开心,跟他在一起好快乐,理智警告她,心却依恋他。她已爱上他,无法抗拒……
    她又叹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稿子上。内文要删掉一大段,之前舍弃的点子重新拿来看看,也许有新的火花……她光想像整个过程就闷,要是跟他出去,一起吃饭聊天,任何话题他都能聊得趣味横生,别说是闷,只要在他身边,她的心情就飞扬……
    她强迫自己盯着稿子,大脑在工作,心却在想他……
    管牧东放下话筒,提笔在纸上写下“浣月”。嘿,心爱女人的另一个名字,很别致,越看越喜欢,等一有空马上去搜刮她的书。
    从头到尾在旁边的管呈弘忍不住出声:“哥,拜托你讲电话不要故意轻声细语好不好?”
    “我不轻声细语,难道要大吼大叫吗?”
    “你什么时候讲电话轻声细语过?你以前跟女朋友讲电话也不是这样!你中邪啊?!”害他鸡皮疙瘩掉满地。
    第十三章
    “你不懂,心伦是作家,很需要灵感,我讲话太大声,说不定会把她的灵感吓跑。”灵感买得到就好了,他天天买来送她。
    “哩马拜托,灵感有这么容易吓跑,那全世界的作家早就都变成头脑空空的白痴了!就算你要轻声细语,至少不要露出那么恶烂的表情好吗?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表情有多花痴?”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怎样,但我知道我是你老板,我叫你洗笼子,你洗几个了?”
    “马上去洗啦!”管呈弘嘀咕。“马的,只会奴役我,爱到昏头了,还不准别人讲……”
    爱到昏头?他才没有,只是,光听她文文雅雅地说话,他心花怒放,但看她工作起来形同关禁闭,他心疼,她不能陪他吃饭,他好失望,却又无可奈何。
    以前交女友是互相尊重,给彼此空间,他认为这是成年人应有的爱情表现,结果女友嫌他太冷淡,他觉得对方太缠人,最后落得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