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不考虑找老师傅拍照吗？这样画面会更亲切。」宣元心还不放弃。
「客户想要年轻活力的形象，这排女服务生是她指定要的。」
「那非要穿旗袍吗？崭新洁白的服务生制服，不是专业又美观。」尤其旗袍紧绷，开衩很高，女性曲线毕露，要是服装类的案子也就罢了，这时餐饮业，强调性感美丽什么摆明是用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方式吸引人。
「人家美美的煮菜端菜有什么不好？」
「我只是不认同把女性外表拿来当噱头的做法。「提出企业的女性将同性拿来消费还理所当然，这时宣元心觉得最恐怖的地方。女人自愿被当作商品，这比被色狼性骚扰还可怕。
她望向涂季甫，上次他很认同她的观点，还为此发文给同事，这两件案子都有同样问题，他会支持她吧？
「客户就是要求正妹服务生加旗袍的画面，你有一间，去跟客户说啊！」姚宛蓉不耐烦了，瞥见总监边听边点头，似乎很有同感，想到上回内衣提案的惨痛经验，有不详预感，她开始怀疑总监对小助理有意思，否则为何老师听她的？
「如果客户的想法不对，我们也该照单全收吗？广告人不应该有良心吗？适时负起提醒客户的责任，提出专业的建议和更好的——」见涂季甫举手欲发言，宣元心住口。
姚宛蓉抿嘴，他要是甘因为这种无聊的个人观感退她企划，她就跟他拼！
「广告不是为了娱乐谁，或展现谁的美学天赋或原创力，也不是为了体现什么道德观念，广告只有一个目的——销售。销售商品，或者销售观念。」涂季甫以关节轻敲桌面，强调「销售。」两字。
「广告第一要配合客户的要求，再来讲究使用消费者的语言，使大众易于接受。在我看来，这幅形象图美丽、端正、专业而且赏心悦目，「宜庆」专门做公司的生意，公司负责人多半是男性，这时很得体而其吃香的形象。」他瞄了刚才发言的男同事一眼。
「而且着企划还没推出，已经争取到一个客户，我相信它会有很好的效果。」
莫奎法笑眯眯道：「只要提案通过，我今年就请他们办尾牙，好不好？」
赞啦！男同事鼓掌欢呼。
涂季甫微笑，没看宣元心。「西蒙·波娃说:这始终是男人的世界,广告主要诉求的对象是男性,但端正美丽的女性形象,女人也会欣赏.大家应该还记得我之前发给各位的文章吧?我赞成不该过度消费女性形象,不过适度使用是没问题的,没有一个观念会使用在所有的状况,不必看到影子就开枪,也不要把广告人的良心无限上纲,我们是出来工作,不是匡正人心的。」
宣元心好糗，在姚宛蓉冷笑的眼光中低下头。
「不过，这个红色确实有点刺眼，把亮度降低点会比较好。此外没什么问题了，后天就可以跟「宜庆」正是提案。」最后，涂季甫只留下这个提示，姚宛蓉的企划顺利过关。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涂季甫按下内线电话。
「小宣今晚也一起吃饭吗？」他忐忑不已。平常他即使训诫员工，口气也向来温和，刚才更是温和中的温和，结果还是让她下不了台了。
「不要。」那端的声音沉沉的，不似平日生气盎然。
果然生气了，他叹息，试着解释。「刚才我——」
「我跟小甲约好去买衣服，今晚不能陪你了。」很直接地拒绝。
「喔。那晚点呢？要一起吃宵夜吗？」怕她情绪不好，他想陪陪她，也渴望看到她，天知道这几天，他甜甜期待赶快下班，每一刻不想看到她。但她显然不期待。「我逛完街就直接回家了，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我还要去邮局一趟，先走了——」她谈谈地挂了电话。
涂季甫抚额。外头明明阳光灿烂，他却觉得阴了天，心头堆满乌云。他做错了吗？身为总监，他考量的层面不同，姚宛蓉的企划并不过分，他没反对的理由。
怎么想，自己都是秉公处理理直气也壮，但为什么心慌慌感觉很后悔。既然会后悔，是表示他做错了吗？
「小宣生气了吗？」莫奎法的声音悠悠飘入他耳中。「正常的，她年纪比较小，还有点孩子气，脸皮也薄，在众人前被骂，而且是被男朋友骂，自尊心难免受伤。你好好哄她，过两天就好啦。」
「要怎么哄？」糗啊，追求女人是他的弱项，哄女人更是他的致命弱点。
「买一束花，买个小礼物，买她喜欢吃的，别买太多，以免害她变胖，她会恨你。她讲什么，都不要反驳，她骂你，也随她发泄。不管你有千万个正当的理由，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你就是错的。私底下随便她骂你念你，但回到公事上，就要公私分明，要待在同一个职场，规则要讲清楚，因为你要是任她予取予求，往后会缀累，安抚不了下属，会让你的头痛死。」
他用心暗记。「就这些？还有吗？」
「有些话大白天不方便说——算了，这里只有你和我，你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想知道哪些的？」说道这回事，莫奎法总是格外热心，贡献经验不遗余力。「床上车上屋顶上还是楼梯间——」
「这样就够了。」涂季甫赶紧制止好友。
「喔，好吧。对了，我的三个信封妙计对哦拆了吗？」
「只拆了两个。」
「喔。」莫奎法抚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那我建议你，现在就是拆第三个的好时机，赶紧去打开看看吧。」
「其实我觉得你的意见很棒，但对方是姚宛蓉，总监也很为难，好怕你跟那恰查某杠上，你肯定被她践踏得尸骨无存，不得已，只好自己拌黑脸，被我唠叨总比被她残杀好嘛！我的宝贝小宣宣啊，乖喔，不要生气——小甲模仿涂季甫低沉的语气超像演得很入戏，三八兮兮地往宣元心肩头磨蹭。「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你够了喔。」宣元心戳她额头，失笑，心知好友是在逗她开心。两个女人逛百货公司，战果丰硕，提着大包小把，坐在百货公司外头花台边各自捧着冰淇淋吃，小甲在等老公来接她。
「怎么样？买了一双可爱的新鞋，有没有平抚被总监骂的创伤？」
「还好啦。」宣元心无精打采地吃着冰淇淋。今晚故意不和涂季甫吃饭，他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都没打电话来。她想他是爱她的，只是爱得成熟理智，当她闹脾气时，他觉得没必要和她认真，那至少该安抚吧？
最没用的是，明明气他，整晚逛街心不在焉，还是在想他。
「我不懂，我说错了吗？姚宛蓉的企划本来就是拿女人当卖点，看男同事的反应就知道了。」他沮丧地哀叹。
「对嘛！总监还自己提到他发的那篇文章，却说姚宛蓉的企划没错，难道是因为上次内衣广告露得比较多，标准就比较严，这样双重标准，害人无所适从啊。」小甲替她抱不平。
「我说广告人要有良心也是应该的啊，还说我是无限上纲，好像我很钻牛角尖吹毛求疵，我只是想的比较多，没那么糟糕吧？」越想越委屈，唉。
「总监很不够意思啊，还当那么多人面前数落你太狠了，是他自己鼓励同仁要交流一间，你讲了还念你，实在太过分了。」不乖哦小甲口气一转，柔声安慰。
「其实总监是为你好，他念你的语气很温柔啊要是你跟姚宛蓉杠上才恐怖，跟发癫的她吵架简直是被天打雷劈，雷还是连发的。我跟她超过一次，一分钟就投降了。还有啊……」小甲瞄她一眼，迟疑道：「我说老实话，你不要生气喔。」
「你说。」
「被上司念很平常啦，你娇娇的，才会觉得这种事很严重，等你被多骂几次就习惯了。」
「『焦焦』的是烤太久吗？」这时冷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