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经学家,但是对于训诂学也称得上有所造诣。从后世人的眼光来看,他是第一个确定了训诂这一术语,并且进行了对其研究对象的划分,使得传统训诂学概念真正形成的人物。
    所以当最原始的研究资料放在他的面前,他到底没有第一时间对自己的成果被推翻的情绪,只沉静并专注地陷入了对其的研究当中。
    “好像……确实比停止更准确一点?并且这一段的卦爻辞确实也和停止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
    【所以,基于这样的认识,《翦商》中对于这一卦的解读,很有文学性的风格。
    走在庭院中,却再也看不见那个人。
    看着伯邑考的背部被剖开,因为当时的“菹醢”要先肢解,再选用一些肉质较好的部分剁成肉酱——那除了献祭所需,到底还是要给人食用的。
    回想起的,是看着那个人的脚被砍掉,是看着肠子被抽出的时刻,人牲的腿随之抽搐,直到最后腿不再动,心脏也停止跳动。
    得先从背部剖开,取出肌肉组织后放在一边,再掏出心脏,用火烧烤作为燎祭。
    当屠剥到面颊的时候,想到了什么说错的话呢,所以心里才觉得后悔啊。
    最后把头也砍掉。】
    刘启顺着天幕的话语,终于停下了手中安抚孩子的动作,抬起了眼。
    大汉的皇太子如今尚且还没有登上皇位,但是足够耐心的棋手从不会太早暴露自己的内心,尤其当刘启确确实实不太担忧自己的地位:早在多年前天幕第一次到来的时候,他就认清了这一事实,他本人外加刘彻刘病已几代的资质,足够他爹被满足,认为不需要再另加竞争对手了。
    与其和他爹开展没必要的斗智斗勇活动,还不如安安分分待在宫里看看他新出生的小儿子:彻儿这次的到来依旧有些晚,从齿序上不占优势。但王娡这回是他的正妻,嫡子的名头,到底还是能够压住大臣们的异议的。
    只是他这个当爹的宠爱自然不可或缺,这样才能让刘彻和前面几个哥哥相较起来年龄上的劣势微乎其微。
    刘家人的个性里,是颇有些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的。于是当刘启真情实感,下定了决心要给刘彻铺路的时候,自然也不比未来的孝景皇帝临死前的安排来得差劲。
    更何况他是真喜欢彻儿这孩子,不管他未来的赫赫功绩,光是眼下的相处就越看越喜欢的那种类型。
    所以当天幕再次出现的时候,身边坐着爱妻,环绕着几个漂漂亮亮的女儿,手里还逗着一个刚刚睡醒的儿子的人生赢家,在知道讲的是过往而非未来后,甚至只平静地瞥了几眼,提起的热情程度还没继续和老婆女儿聊天逗儿子来得高。
    ——当然,在真实商代的残酷暴露出来后,刘启真的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把最起码女儿儿子给带到偏殿去。
    王娡的性格他心里门清,事实也确实证明他精明能干的太子妃哪怕因为出乎意料的残忍而皱起了眉,面上出现更多的也是介乎于不忍和厌恶之间的神情,什么害怕恐惧根本没什么可能性。
    大女儿性格年纪最长,性格也比较外向,此刻看着父母,表现也还能端得住,只是下意识牵住了母亲的衣角。
    而两个小女儿——刘启不想这样形容,但事实是他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叫做灾难——大人面对这样的场面尚且倒吸冷气,还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孩能表现得多出色呢。
    于是一个抱着王娡,一个挤进刘启怀里,夫妻两个瞬间陷入焦头烂额地哄孩子事业。甚至本来好好的刘彻——天,他刚出生多久,能听懂人说话没有——受到姐姐们的情绪渲染,也跟着有点要抽泣的冲动。
    好吧好吧,哪怕你未来是千古一帝,当你是个婴幼儿的时候,情绪依旧不是能受控的。哪怕你未来是享誉千古的明君贤君,你儿女被吓到掉小珍珠的时候,再慌乱也是要自己哄的。
    刘启就这样苦哈哈地开始哄孩子,但哪怕他说了不少遍“要不要把你们带到偏殿去,我们不看这天幕了”这样言论,三小只都坚定表示不需要——刘彻倒好处理,他姐姐们情绪稳定下来后,他也就跟着不闹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孩子咋在这时候表现出来得性格随亲爹亲妈呢。
    刘启称得上一半头疼,一半或多或少有些骄傲自豪地这么想着。值得庆幸的是孩子们并不难哄,一个个缩在父母怀里时不时从指缝间看一眼天幕,只需要两人间或着给予一些安抚。
    所以当天幕发展到这一步时,刘启才抽得出一些心神去看。
    说实话,哪怕是以伯邑考本人遭遇之凄惨,文王目睹全过程之不幸,也很难真正意义上全然打动孝景皇帝那颗仿佛天生就对残酷有些过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