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的时代缓缓拉开了序幕。
    【周公接手的天下并不平稳。】
    后世人将周朝大致的版图在天幕上铺开,让所有人都能更加清晰地目睹势力的划分,和周公将要面临的凶险。
    【一方面,商人遗留的力量还没被完全清除或分化。他们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接受了西土之人的管理,却并不代表他们完全安于这样的现状。他们骨子里流淌着尊重强者的认知。
    这也正是周发要求周旦即位称王理政,而非仅仅摄政的最重要的理由:商人也许可以接受一个年青力壮的新王,却绝对忍耐不了让一个稚子位居他们之上。
    而除了这些商人自己人,帝辛的遗产——被征服的东夷部族,也不会忘记替他们的主君完成复仇。
    当年纣王重用的这些异族大臣当中,恶来虽死,蜚廉仍在。逃遁回远在东方的家乡,他选择率领自己的族人进行反抗。
    于是,从外部力量的角度出发,整个东方几乎都在和周公进行着对立。】
    老秦人的心情有点复杂。
    嬴稷有点微妙地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感觉自己的双臂上好像冒出了什么鸡皮疙瘩一样的古怪。
    秦国的先祖正是这位可以被称为蜚廉,也可以写作飞廉的将军,和他的长子恶来。
    嗯——原本是东夷部族的人,结果被封到西土,这怎么不是一种南辕北辙呢?
    而随着这样的迁徙,东西两地的地位竟也发生了翻转——从这个角度来说,谁还不曾经是个东方人啦,东方六国这下没理由鄙夷他们与西戎同伍了?
    更何况,嬴稷流露出一丝含着轻蔑的笑意,西土之人征服天下,这样的剧本再上演一次,好像也不是不行?
    【外人蠢蠢欲动的同时,周族内部其实也称不上多么稳定。
    以驻防殷都的“三监”为首,他的这几位兄弟对于他登临王位一事堪称耿耿于怀。
    尤其是管叔,按照《史记》的记载,他在兄弟中排行老三,也就是说,他是被周发和周旦夹在中间的那个兄弟。按理来说,长幼有序,他应该比周旦更具备继承优势。
    结果他哥直接跳过了他,选择了他四弟作为真正的继承人。哪怕他四弟再挑帮手,选的也是召公,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管叔最终才裹挟着被他们三人监管的商王武庚,联合东部的力量,发起了轰轰烈烈的反叛。】
    “手足相残。”
    孔子为身边的学生下意识剖析道:“因为率领商人叛乱的最重要的人物还是管叔,很多周人将之视为自相残杀,并不愿意陷入战争当中。宁愿与之签订条约,划界而治。”
    哪怕春秋之时的国界概念还没完全成熟,这样的做法,正常人都会感觉到无力的荒谬。
    “周公当然不会同意。”
    子路接过了话头,语气是万分的平静。
    【周旦花了大约三年的时间,平定了三监之乱,追杀了商王武庚,重新征服并吸纳了东方部族。
    周发太仓促的三月灭商,周旦用了三年,终于帮他填补好了所有的漏洞,真正意义上全然征服了商朝。
    于是他拆分商人的族群,消灭其军事力量和人祭宗教,他分封各个诸侯国,利用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去开拓、统治、同化新征服的四方疆域。】
    曾经的青年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变老,唯有一双在登临王位摄政后便明亮锋利的眼眸不改当年模样。
    和在武王面前,冷静安静温和亲近的弟弟形象不一样,也和后世人通过无数他所长篇大论阐述德行系统的文献,窥见的甚至有些接近迂腐的谦谦君子并不全然类似。
    周旦是自信“多才多艺”的能人,而一个能耐的政治家,他从不可能和迂腐有着什么相似之处。
    于是在《多士》中,他说“当初,我从讨伐东夷的战场上回来,曾经给你们发布命令,说我会光明正大地替天进行惩罚。”
    “有命曰割殷”啊——这是他兄长临终之前念念不忘的遗愿,这是周人消灭商人最后反抗力量的必由之路,周旦哪里会心怀多余的怜悯呢?
    于是他笑,用着商人最熟悉的威逼利诱的口吻:“如今,我让你们搬个家,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你们侍奉周朝而已。比起你们擅长的杀人,这不是轻微多了吗?”
    ——周旦其实不爱提上帝。因为商人将其定义的太过危险,残暴,甚至有些难以捉摸。他见证了父亲的玩弄和兄长的无力挣脱,于是选择坚定的敬而远之。
    可是对于商人不提这些还能提什么呢?一点神鬼的考量,一点暴力的驱使,再加上一点利益的诱惑,商人最容易理解的交流方式不过是这样而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