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游士们是不会在乎什么国籍出身的,他们只关注一个君主的贤明与否,关注对方是否愿意礼贤下士,给予他们一展身手的机会,在乎的是与君主个人之间的恩义。
    所以卫人商鞅给秦国带来了变法,魏人张仪为秦王游说连横,最终均以秦相的身份为大秦鞠躬尽瘁,也不见有人质问两人为何不为自己的国家服务。
    ——但王族出身,一般都不会这么从容。
    他们身上流淌着和君主一样的血,他们个人是国家最大的宗族的一支。在分封制尚未完全瓦解的年代,家国一体的构建,使得他们天然被捆绑在自己国家的一方,因为那不仅仅是他们的国,更是他们的家。
    “如果真的是韩国公子……”嬴稷带着点可惜地说道:“就怕他入秦后,还对韩国念念不忘。”
    因为他想让人参与的战斗,已经不再是留有一线的互相对峙,而是彻彻底底的亡人国家了啊。
    【他们两个人在荀子门下,学习的都是经世致用的帝王之术,勉强可以被称为一句同学。其思想也就因此存在了很大的共通之处,即在“大一统”理论的实施路径方面。
    这里的“大”,实际上是“张大”的意思,意为崇尚一统。
    这里提一下,“大一统”的政治理想其实算不上多稀奇,因为在百家争鸣的时候,各家学派都或多或少诞生了“天下”这一概念。
    儒家学者应该是讲它比较早甚至最早的人。《尚书》中说“奄有四海,为天下君”,那么既然你都要拥有四海了才能被称为“天下”的君主,自然就要崇尚统一——大一统和天下于是乎自后者诞生起便分离不开。
    但这当然不是儒家的专利,其他学派也都有类似的观点输出。比如《庄子》说“一心定而王天下”,《墨子》讲“一同天下”,其实想表达的内涵都是一样的。
    在春秋战国这样诸侯混战的破烂环境里,各家学派发展到战国末期,实际上不论是出于君主的需要还是个人的诉求,都不得不开始发表类似的观点,并且不约而同地开始探讨如何解决统一路线问题。】
    春秋·破烂·战国:……
    谢谢你,后世人,给他们破烂环境这样一个犀利的锐评。
    怎么你夸百家争鸣的时候那么真情实感,讲李斯下定决心投身动荡的时候那么激情澎湃,到头来对他们的评价竟然是破烂二字啊?!
    ——他们最起码应该比那什么南北朝,五胡十六国,五代十国什么的来得好吧!
    【比如孟子,他宣讲“王道”,强调道德的重要性,认为施行仁政就能使四方臣服。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他尝试走的就是一条文化胜利路线。但遗憾的是现实生活不是文明6,他的构想只能被认定为儒家学者的一种理想主义,和隔壁柏拉图的乌托邦构想平分秋色。】
    孟子:……
    儒家的亚圣面不改色,对于后世人的调侃连眉梢都没动一下:笑死,他堂堂战国著名辩手,敢和多位君王正面对刚的金刚级头铁选手,哪里是旁人轻易几句话就能动摇的?
    就算那旁人是后世人,站在时间长河的下端比他有了更多的材料可做论证的依据,依旧感慨于他的主张不能施行于世,但那又如何呢?
    他心中有道,道直而正。后世人也要认可其理想的美好之处,对于他的一些看法加以支持。那么即使此刻与世相违又能如何呢?
    ——孟轲可不怕头撞南墙血淋漓。
    只不过“柏拉图?乌托邦?”
    那是什么?
    孟子有点好奇:能不能展开说说,他有点想和人辩论一下。
    【韩非则不然。
    在他的著作当中,“天下”这个词总共出现了267次,并且大多都是以“霸天下”“强天下”“一匡天下”这样直白的词汇形式出现,即表明了他对于大一统路线的思考:
    ——动用暴力手段。】
    孝公:……
    孝公:?
    等会等会等会——
    这个画风,不知道为什么,
    “好眼熟啊。”
    简单粗暴,他喜欢。
    坐在一旁的商鞅却笑了起来,直到孝公转头看他,才反问道:“鞅当年说公,难道不也是到了阐述霸道的时候,公才愿意倾听吗?”
    什么帝道王道的,那种太宏大的东西,他们老秦人压根不感兴趣啊!
    天幕还不忘紧跟上一句,加深商鞅这句调侃话的力度。
    【所以,这样的理论,当然会让嬴政看完他的论著之中,就不由发出“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这样夸张的感叹,乃至于愿意为了韩非直接向韩国发兵威逼。
    毕竟咱老秦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功利实用主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