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便见赫连炎闯了进来,并不看她,拿起架子上的披风就要走。
    见他要走,柴沅儿立马追上前问:“大王何出此言?”
    他回头瞪了她一眼:“别瞎打听。”
    赫连炎刚掀开帐帘,便和一人迎面撞上。
    “没长眼睛?”大清早的出了事,他本就心里堵得慌,此时更是没好气。
    吴方不敢多言,赶紧低头弯腰避让在一旁。
    “做什么的?”见面前的人有些脸生,赫连炎心生疑窦,盯着他问。
    “回大王,后厨上的。”
    柴沅儿听得外面的动静,心里一紧,连忙掀开一角偷偷往外看,见赫连炎并没有继续追究,才松了一口气。
    赫连炎走后,吴方刚进到营帐,她便把一包药粉塞到他手里:“拿回去,找个人试试有没有用,若是有用,再给其他人。”
    “这是……”
    “不要多说,不要多问,也莫要让别人瞧见。”
    “好。”吴方谨记在心,收拾好碗筷退了下去。
    “怎么一夜没有回来?”听到推门的声音,柴熙筠回过头,果然是齐景之。
    他走到她身后,手搭在她的肩上,看着镜中人描眉花眼:“把先前画的手稿,连夜做了出来。”
    透过镜中看见他双眼通红,她转过身,搂着他的胳膊,挎着他往内室走:“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况且大帅那边已经有了动作,我这里一定不能……”齐景之忙不迭地解释,抬眸却见柴熙筠正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他怔了一下,不自在地偏过头,继续着方才的话题:“我不能拖后腿,贻误了战机。”
    她欺身上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然后紧紧盯着他的双眼:“真的是这样?”
    “不是因为沈修远?”
    齐景之双手撑在身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避不开一点。她的眼睛晶莹剔透,满载着诚意,直抵他的内心。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说完,他搂上她的腰,将人拥进怀里:“昨夜贺敏之走后,我看你似乎……有点难过……”
    “我难过?”他话未说完,便被柴熙筠一把推开:“沈修远是什么东西,值得我为他难过?”
    齐景之愣住了,自听到沈修远身死的消息,他明明看到她一直哭丧着脸,提不起精神来,跟贺敏之谈过后,更是愁眉紧锁。
    “然后呢?”
    “然后?”齐景之一头雾水。
    “你看到我难过,之后呢?”
    “我想你可能需要空间,消解一下心里的情绪。”
    柴熙筠睨了他一眼:“所以你就跑出去,打了一夜的铁?”
    听到“打铁”两个字,齐景之面上一阵尴尬,小声辩驳:“不是打铁,是锻造。”
    她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将他推到在床上:“睡你的觉吧。”
    他哪敢真的睡了,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立马追了出去,却见柴熙筠坐在榻上,一脸平静地喝着茶。
    索性自己也脱了鞋躺上去,头枕在她的腿上,抱着她的腰:“阿筠,我说错什么了吗?”
    见他青天白日的,大剌剌地躺在自己怀里,柴熙筠面色一红,伸手把他往外推:“你干嘛,茶都要溅出来了。”
    “不打紧,左右湿的也是我的衣裳。”抬头看她唇珠上沁着一层水雾,越发娇艳欲滴,于是又挣扎着起来。
    “阿筠喝的什么茶,让我尝尝。”
    柴熙筠扫了一眼炕桌,上面空荡荡的,并没有别的茶盏,只好推说:“你日日喝着的竟山茶,尝什么?”
    “我不信。”说着,他把脸凑过去,就着她的茶盏抿了一口,随后盯着她的唇:“好香啊,是你口脂的味道。”
    她这才发现他方才碰到的杯沿上面染了一圈红,立即涨红了脸,把手中的茶盏搁在炕桌上,伸手就要去打他。
    齐景之也不躲,只是笑着看着她,挨了一拳又一拳。
    “你起开”,她晃了他一下:“我要出去。”
    “不”,他紧紧贴过去:“让我靠一会儿,我是真的困了。”
    许是真的困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搂着她,沉沉睡去。
    他的整个气息包裹着她,让她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现在回想起来,自从相识之后,好像每一天,他都真真切切地存在。
    不像前世的沈修远,总是活在虚无缥缈中。她曾以为是性格使然,直到看见他愿意为贺敏之去死她才发现,他只是不爱自己。
    在这个事实面前,她前世的那些欢喜都像是一个笑话。齐景之说她为了沈修远的死难过,她怎么会难过呢?
    一想到前世自己还曾为他洗手做羹汤,幻想着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甚至想着将来为他生儿育女,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如今他死了,没有人比她更高兴,她终于可以把他和她前世那些糟糕的回忆一起埋葬!
    她伸手抚上齐景之的脸,从眉骨一点一点滑向鼻梁,渐渐生出了一丝无力。
    她恨沈修远,不止是恨他心有所属背弃自己,更是恨他对自己的扼杀和消磨。
    若是在前世,她遇到的便是齐景之,如果一直是他,她定能给他同等的爱,同样的热忱,同样的不留余力,可是现在,她只能在爱着他的同时,夹杂着亏欠。
    刘行俨一进来,便看到柴熙筠望着齐景之出神,她的眼神如同秋水一般,既含着柔情,又存着忧虑。
    一时间,一种无法言说的憋闷在他心中蔓延,心底竟慢慢涌上一丝苦涩。
    “公主……”片刻后,他朝着她的位置,低声唤了一句。
    柴熙筠闻声抬起头,立马把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噤声,随后轻轻从榻上一点一点挪下来,整理好衣衫随他出来。
    “什么事?”
    看她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理着鬓发,刘行俨有片刻的恍神,直到她又看向自己,他才回过神来,把手中的东西双手递上。
    “这是什么?”柴熙筠接过后,前后翻看着,不过是一个信封,看起来再寻常不过。
    “从哪来的?”信封上没有署名,用火漆封了口,她高高地举起来,对着太阳的方向眯着眼看。
    “今早臣在府衙外截住的,公主要不要拆开看看?”
    柴熙筠一下警惕了起来,她虽帮他脱离了紫凌卫,但他旧时那些本事却不是白学的,况且依他漠不关心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截别人的信。
    “谁写的信,送往哪里?”她把信拿到眼前,打量了一番依然无果。
    “信是贺敏之的。”
    “她?”闻言,柴熙筠不免有些惊讶:“她托了什么人,要将这信送往哪里?”
    “她把信交给了一个青衣男子,让他送往京城。”见她默不作声,似乎在考虑什么,他继续说:“为免打草惊蛇,我把那人扣下了,公主可要亲自审问?”
    柴熙筠有些摸不着头脑,贺敏之,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的手指不住地在火漆的位置轻轻摩挲,最后停在封口处,就在刘行俨以为她要撕开时,她却停下了。
    犹豫了半晌,柴熙筠重新把信交到他手里,嘱咐道:“把信给那人,放他回京城。”
    第59章
    “公主……”刘行俨眉头紧锁,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公主真的不拆开看看?万一……”
    柴熙筠向他投以一个宽慰的眼神:“放心,她不会害我。”
    午时一过,朱丞派人来传信,请柴熙筠去正堂议事。
    她正和齐景之商议着兵器的事,两人对视一眼,隐隐约约觉得与昨夜的动作有关。
    “要不要我陪你去?”齐景之放下笔准备起身。
    柴熙筠轻轻把他按回椅子里:“不用,我去去就回。”
    待到了正堂,众人皆已落座,见她进来,纷纷起来行礼。她扫了一圈,几个主将都在,刘行俨也在,心里便有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