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熙筠摸着剑身的花纹,一眼就瞄见剑柄处刻着一个“筠”字,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你铸的?”
    齐景之得意地扬起头,见她喜欢得紧,悬着的一颗心才安放下来。
    “刀剑是伤人的利器,原本只是想打个精巧些的匕首,让你拿着玩,可是看过你手持天子剑的样子,便觉得还是长剑与你更相配。”
    此刻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手中的剑吸引,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想着做这个的,我怎么不知道?”
    “前世吧。”他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
    “你贵为公主,凡尘俗物自是不稀罕,我身无所长,只有这铸剑的功夫还算拿得出手,便一直想着做点什么来博你的欢心。”
    “后来呢?”她转过身,贴在他身上:“后来怎么没做?”
    “后来我被关进了赵王府,你也……嫁了人。”说起这些,他神情有些落寞,但是低头看向她时,又立马换上一副笑颜。
    “你喜欢就好。”
    “喜欢。”她抢着说,随后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我喜欢,喜欢你的心意,更喜欢你。”
    他的额头贴着她的,两人四目相对,眼波间流转的都是浓情蜜意。
    四周寂寂,突然“咕噜”一声响将两人拉回了现实,她面上一片尴尬。
    “我饿了。”齐景之说罢,推着她出了门。
    街上挂满了各式花灯,将个黑夜照得透亮,他拥着她,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而过,沿街的嬉笑声,叫卖声……嘈杂喧嚣之下不是吵闹,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
    到了顺星楼,在二楼临街的位置坐下,窗外明月高悬,夜风拂来,他看着眼前人,眼里不禁攀上几分迷醉。
    前世在宫中,他第一次见她时,也是上元节。
    那时他刚从洛南到京城,和其他三个家族的嫡子一道奉命入宫,她乘着轿辇从他身侧擦肩而过,像悬在遥远天际的星辰,美丽而不可亵渎。
    柴熙筠从楼外收回视线,见他一脸痴痴地盯着自己,不由出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着问:“你看我做什么?”
    “我此生圆满了。”
    “什么?”她下意识地问。他笑着偏过头,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对着月,一饮而尽。
    “齐景之,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一脸懵然。
    “谢你一次又一次地坚定走向我。谢你……弥补了我所有的遗憾。”
    此生她没有再和沈修远纠缠,不用再附和讨好谁,阿和仍旧做他的陛下,二姐如今好好地陪在淑贵妃身边,赤狄称了臣,边境安稳……而她与他,在心心念念的吴地。
    第65章  番外二
    我叫沈修远,但我不是他,我只是沈家远得不能再远的一个旁支。
    我从不曾见过生身父母,自小寄居在叔父家,叔父并不苛待于我,可家里并不宽裕,从小到大,不过有口饭吃。
    叔父说,城里并不太平,我并未放在心上,仍旧喜欢在外面游荡,直到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劫走,才发现自己对世间的险恶一无所知。
    那里有七八个同我一样大的孩子,那些黑衣人在我们腕间刻字,逼迫我们读书识字,却又日日不给饱饭吃。
    有一天,大门突然被撞开,一群士兵冲进来,黑衣人被杀得一干二净,我们像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往外跑。
    刚跑出门,我便撞见了她。
    她跟我们不同,穿得光鲜亮丽,被一群人簇拥着,神色有些焦急,似乎在找些什么,当然不会是找我,但我知道,是她救了我。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只知道当时看见她时,在月枕桥下,碧澜溪旁。
    后来我被叔父带回了家,久不见生人的家中竟然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简单几句话后,那个女人问我,愿不愿意做他们的儿子。
    我失孤失怙,他们没了儿子,可巧我又刚好姓沈,一切顺理成章,我没的选择。
    于是我摇身一变,成了沈修远。
    沈家治家极严,对诗书颇为重视,而我或许有些天分,竟越读越通。科考更是一路顺利,大殿之上,又靠着一副皮囊被皇帝点了探花。
    但我心里明白,养父母不需要我,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能够呼风唤雨,扭转沈家颓势的棋子。
    我不明白都要绝后了,他们为何还对家族荣耀如此执着,但我不得不照做,因为沈修远和沈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俞林殿上陛下赐婚,我没有拒绝,也不能拒绝,违抗皇命,是死罪。
    可是我不喜欢三公主,即使她温柔体贴,美艳动人,即使她为我铺就了进身之阶,当然,她并不知道,因为面对她时,我会时刻提醒自己,守好本分,为臣的本分。
    我有时会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那时便会想起她,西南与京城相隔千里,即使我早已名满天下,此生见她的机会依旧渺茫。
    可是上天眷顾,在陛下的寿宴上,我竟见到了她!
    十年未见,可我知道,一定是她!
    一时间我惊慌失措,可谁曾想到当天竟来了刺客,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奔向她,挡在她身前。
    那一刻我突然记起了我是谁。
    因为我,公主死了。
    陛下迁怒于我,将我贬到了西南,我欣喜若狂,可是她却没回去,留在京城,完成了她的婚约,月枕桥下,碧澜溪旁,只是我一个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