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盛,我们去医院。”祈默捧起阮盛现在愈发清瘦的脸,做了决定。
    阮盛听到医院,思绪飘回上辈子住院的日子,实在不是什么好回忆。
    回忆蒙上雾,记不清了,只记得雪白的墙,消散不去的消毒水味,来来往往各色的人和自己。
    “好不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出的话与祈求无异。
    阮盛躲开视线,侧头,没忍心直接拒绝,只是说:“治不好的。”别的记不清,但最后躺在手术台上的感觉恍如昨日,那是渐渐落入黑暗的沦陷。
    要是能治好,他也就不会出现在这了。
    眼神黯淡,不知不觉之中,阮盛的生机在一天天被吸取,脾气也随着生命力的消逝一并消磨。
    “我们试一试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祈默不愿意放弃,也不能够接受这个判决,他自私地要阮盛为了他尝试活下来,痛苦也好,那就一起挣扎,愈发决绝坚定,“明天就去。”
    “治不好!治不好!”阮盛大声反驳,他不想去。
    “你是听不!”懂吗......
    话语在祈默的眼神之中失了声,该怎么去形容他的眼神呢,是死寂的山,是正在消亡的海,是绝望的困顿无助,是无声的悲泣和......看不懂的决绝。
    阮盛突然意识到,他放弃的不仅仅是自己,还会连带着祈默也一同坠下黑暗的深渊,这让他抗拒。
    比死亡还要迫人的恐惧袭来,这不是他想要的。
    “放开!”阮盛开始挣扎,“我们分手了,我们分手了,我什么也不给你了。”他颤抖着重复,“什么也不给你。”
    “分手了就是分手了。”
    “我们分手了。”
    “本来最开始就是玩玩,怎么你还认真了。”他勾着唇笑,却抖的不成样子,“你别管我了。”
    “祈默......”阮盛的眼里盈满泪水,他害怕地看向祈默。
    祈默笑了,笑得温柔极了。
    把人轻又不容反抗地抱紧,侧脸贴上阮盛的侧脸轻蹭,姿势亲密。大手在后背轻拍,一下又一下,真的温柔极了。阮盛对这个拥抱开始熟悉,让他觉得在这可以抵挡全世界的风雨,会是最温暖的港湾。
    温柔地嗓音轻声安慰:“没事没事,别怕。”
    “乖乖别怕。”
    “阮阮。”
    “宝贝。”
    ......
    一个接着一个从未有过的甜蜜称谓不要钱地往外说,像是说不够一样,阮盛稍稍安定的心却又开始颤抖。
    一个轻吻落在耳朵上,温热的气流扫过,他轻轻说了什么。
    阮盛瞪大了双眼,瞳孔放大,泪珠刷地滴落。
    而祈默又吻了一下阮盛的耳朵,脸贴着脸,感受着温热的鲜活。
    “祈默——!”这是阮盛发出的尖叫,现实中声音其实并不大,声音用力到全是嘶哑和气声,但阮盛觉得自己耳鸣了,再听不清任何声音。
    祈默神色平静地皱了皱眉,把人松开,空出一段间隙。完全不在乎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伸手去端一旁的温水,轻声哄着人喝下,“乖,喝一点。”
    阮盛像是一个任人摆弄的人偶,没有反抗,也不敢反抗,乖顺地喝下了所有的水。他太听祈默的话了,被抓住最大的把柄那一般。
    “你不能,你不能。”阮盛抬头看向祈默,他真的可怜极了,被欺负惨了。
    祈默抚了抚阮盛今天哭红的眼,有些心疼,说出的话却一点没有心疼人的意思,“你知道的,我可以,你拦不住我。”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阮盛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呐呐。
    “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关系,你别怕。”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他就是这么想的。只是原来不想说,但是现在想了。
    “不然对我就太残忍了。”说完就亲了亲阮盛红肿的眼,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对于阮盛是多么大的残忍。
    “你不会的。”阮盛声音小的听不清。
    但是祈默听到了,他说:“我会。”
    把阮盛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垮。
    “我们明天就去医院,今天要好好休息。”
    阮盛累了,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不想说话不想动,这次却退让地点了头。然后祈默顺理成章地接手了他,带他洗脸刷牙,热毛巾敷眼睛,又哄着人再喝了点水,把人收拾打整好以后就塞进绵软的被子里面。
    仔细折好被角,在额头留下一吻,“先睡,我一会就回来。”
    阮盛乖巧地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句记得和老师请假。疲惫让他很快就陷入了睡眠之中,连祈默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清楚。
    清晨,阮盛醒了,但还没完全清醒,看着天花板在思考,这或许是个梦。但是他又清楚地知道不是,因为他从天花板认出这是祈默的房间。
    一路上发生了什么阮盛都不太清楚,他只需要跟着祈默就好。
    去的是阮家的私人医院,所以并不需要排队,到了医院很快就安排上了各种检查,结果也出来的很快。
    两人一同等待判决。
    阮盛没什么压力,不过身边的人可能没有装出来的那么沉稳。他的手被捏的痛,可他没说,甚至在疼痛之中诡异地感受到一丝快乐。
    是他该的。
    医生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病人,但是只是两个半大孩子一块看病还是少见。确定没有大人,患者已经成年,思量一二还是如实说了,“原发性胶质瘤,二级,需要尽快安排手术。”
    祈默楞在原地,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好准备了,但是现在发现没有,恐慌占据了所有的神志。
    真的是脑癌。癌症,在众多的疾病之中也是极具威慑的存在。怎么就这么突然地出现了呢?
    阮盛听到医生的话,同样楞在原地,眼里却出现了异样的光芒。不一样,这和上辈子的结果不一样!上一辈子也是钟医生作为他的主治医师,可上辈子钟医生说的是四级,位置很危险,手术成功概率不足两成。
    阮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现在平滑的后脑,上辈子他这有一条狰狞的疤痕。他不知道二级到四级医学对此判断两者之间差异有多大,但是这似乎是一个好消息,好到有些失真。
    代表着他很大可能活下来的消息。
    “会不会弄错了?”语气中满是小心翼翼和不可置信。
    钟医生以为患者没办法接受癌症这一情况,露出一个温和地笑,“请相信我们的专业。”随即给病人更多的鼓励配合积极治疗,“别害怕,好消息是位置还算安全,手术成功几率会高很多而且低级别胶质瘤可以术后再根据情况是否需要额外治疗。”
    “要保持良好心态,这很重要。”
    祈默高悬的心并没有因为医生的安慰而落下,这辈子都不可能把心落下。
    唯有阮盛好像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美梦砸中,久久回不过神。
    回过神已经办好了住院,从今天开始,阮盛的住所就又要搬到这件熟悉的病房,上辈子他也是住的这一间病房。
    一样又不一样。
    他转头看向一边忙着收拾整理的祈默,喊了一声,“祈默。”
    祈默正在倒水的手一抖,水都倒去了自己手上,幸好只是温水,也不擦就向阮盛走去。
    “嗯。”在病床旁坐下才应了一声。
    “你不高兴?”阮盛原本以为这个好消息他能够分享的只有祈默,为什么他不高兴?阮盛有点想生气。
    祈默再也不能忍耐,手上的水往自己衣服上一擦,把人抱紧,不再掩藏自己,“嗯,不高兴。”
    手术总是有风险的,如果失败了呢?
    阮盛突然心灵福至地get到了祈默的想法,还没生起来的气一溜烟就散了。于是伸手勾住了祈默的脖子,挺身仰头,第一次主动亲了祈默。
    祈默在被搂住的时候试图猜想阮盛的意图,但被亲的时候还是呆住了。
    只是嘴唇碰嘴唇的亲,和祈默比起来清纯多了。亲了一下就很快退开。大胆过后,热意攀上脸,昨天到今天,他们好像亲了好多下。其实不是好像,是真的亲了好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