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这才放下心来。
    ……
    将念卿哄睡后,时卿轻手轻脚出了门。却见柳泽元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的亭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他身旁,缓缓坐了下来。
    他将柳泽元冰冷的双手放到怀中暖了暖,才微微侧过头问道:“在想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柳泽元收回思绪,点了点头,皱眉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太过刻薄了。”
    “没有。”
    时卿的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摩挲,“放得下更好,放不下也是应该的。”
    柳泽元沉默半晌,声音沙哑:“我也试着放下,可是真的太难了。”
    “我知道不该怪罪于他,可我就是……”
    “那就不想了,好不好?”
    时卿将他的手攥紧,认真道:“我在呢。”
    柳泽元转头望向他,撞入了他眸中一片亮光。
    是了。
    他在呢。
    柳泽元将他拥入怀中,手覆在他脊背上,正欲说些什么,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时卿穿的仍是薄衫,柳泽元感受到他脊背上微长的凸起,皱眉道:“何时受的伤?”
    时卿僵在了原地,柳泽元心神一颤,又将他手腕处的衣衫掀开,果然又看到了一道疤痕。
    他目光移向时卿腹部,声音颤抖:“是不是……这里也有?”
    时卿深吸了口气,也没否认:“是。”
    柳泽元攥紧双拳,目光灼灼盯着他:“为何?”
    时卿垂下双眸,“我进了你编造的幻境。”
    “你总想着保护我,却不肯把你的伤痛告诉我半分。可你知不知道,我不想被你保护。”
    柳泽元盯着他看了半晌,笑了一声,“所以你是想说,我做的这些……都是多余的吗?”
    柳泽元起身站了起来,收回目光,自嘲道:“是了……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我就不该管你,不该出现在你面前,不该出手救你,更不该同你结为……”
    “不是!”
    时卿紧紧攥住他手腕,又重复了一遍:“不是。”
    “不是多余的。”
    “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承担那么多。”
    时卿的语气几乎有些哀求了:“好好说,好不好?”
    两人僵持半晌,柳泽元又坐了下来,“……你总仗着我心软。”
    时卿低声道:“可你甘之如饴。”
    柳泽元没说话,时卿过了半晌才又补了一句:“……我也一样。”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还不了解我心中所想吗?”
    “你想保护我,我自然也想保护你。你不想我经历那些苦难悲痛,选择一个人承受,可我会心疼。”
    “这里是会疼的。”
    时卿将他手覆到自己胸口,静静地看着他。滚烫的温度传到他手掌,似乎只要他再轻轻一碰,那跳得厉害的心脏便会破出心口,跃到他手上。
    柳泽元眼睫一颤。
    “我不知道你想要我变成什么样子,天真也好,无邪也罢,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在我这里,时卿就该是柳泽元的样子。”
    时卿指节蹭过他手掌,像是灵蛇一般滑上与他十指相扣。
    “我不畏惧疼痛,更不畏惧死亡。”
    “我唯一怕的是失去你。”
    “所以,别再一个人承担了,好不好?”
    感受到时卿的目光,柳泽元心头猛颤。他攥紧手心,哑声道:“我知道那有多痛,所以我才不愿让你承受。”
    “阿卿,我保护你,不是为了让你伤害你自己的。”
    柳泽元早就对疼痛无感了。
    可时卿身上的疤痕却化作最锋利的剑刃,将他鲜活的跳动着的心脏刺穿。汩汩鲜血像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流经他身体各处,化作酷刑将他折磨得惶恐不安。
    他怕的。
    他怕时卿消失在自己面前。
    那他会死的。
    时卿将他抱住,闷声道:“不会了。”
    柳泽元僵了半晌,才回抱住他,“别再这样了。”
    “我也会怕。”
    “我也会心疼。”
    ……或许都太自以为是了。
    自以为是是为了对方好,却不肯多说一句话。
    于是都把对方推得越来越远。
    还好。
    还好说开了。
    以后,他们并肩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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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胡闹
    清晨。
    魔界罕见地出了些太阳,地面上铺着的大片白雪化成了水。柳泽元给时卿裹上兔毛围脖,不知是想到什么,又将他按在镜前,道:“你闭眼。”
    “?”
    时卿仰头看他,表情有些疑惑。柳泽元微微俯下身去,笑吟吟道:“还敢抬头,不怕我亲你?”
    时卿闻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下了头。听到柳泽元的笑声,他耳根微微发红,嘀咕道:“那你总得告诉我闭眼做什么……”
    “这个嘛……秘密。”
    时卿还想再问,眼睛便被迫合上了。柔软的触感遍布眼部,柳泽元将白纱绕至他发间,打了个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别急。”
    时卿闻声,只好安静坐了下来。柳泽元盯着他头发看了半晌,伸出手勾起一缕青丝,便见那青丝绕过他指节,发尾在他掌心划过,带来一阵痒意。
    柳泽元微微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笑道:“好香。”
    还未等时卿反应过来,他又直起身来,解下了时卿的发冠。
    三千青丝瞬间散落在肩旁,时卿感受到头上一轻,皱眉道:“好不容易扎好的。”
    “别急,重新给你扎一个。”
    时卿拽下眼前白纱,道:“我看着你扎。”
    “哎?不放心我。”
    时卿轻哼一声,“你平日里让我不放心的事情还少了吗?”
    “好。”
    柳泽元微微一笑,“不过阿卿——我再问一遍,你确定要看着我给你扎吗?”
    时卿察觉到他这话里的异样,但料想他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干坏事,想了一会儿,便肯定地点了点头。
    柳泽元没吭声,转而专注地给他扎着头发。时卿盯着他的手,一切都好像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
    直到……
    “你给我编辫子做什么?”
    “诶?这是辫子吗?”
    柳泽元睁眼说瞎话,时卿见质问不成,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柳泽元绑在了椅子上。
    ……用的还是在山海里拿到的红线。
    时卿见挣扎不成,怒气冲冲骂道:“柳泽元!放开我!”
    “不要。”
    “我刚才问过你了,是你自己答应的。”
    “……呵,等我解开,你就死定了。”
    时卿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柳泽元正好编完一个辫子。他想了想,俯下身在时卿耳尖亲了一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完,他又专注地给时卿编着另一边辫子。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变得越来越娇,时卿将头转到一旁,极力抑制住自己的火气。
    将另一个辫子绑起来后,柳泽元停下手中动作,将视线移到镜中,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看了半晌,他又觉得差了些什么。
    沉吟片刻,他从灵戒中拿出了一对毛茸茸的垂耳兔的耳朵。
    将耳朵给时卿戴上后,柳泽元眼前一亮。
    啊,垂耳兔兔,好可爱。
    柳泽元捧上时卿的下巴,将他的头掰正,“编好了。”
    时卿被迫睁开双眼,在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时,怔了片刻。
    只见镜中的他一脸茫然,双麻花辫的发尾垂在肩旁。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与兔毛围脖蹭在一起,显得他特别娇。
    ……像是女子。
    柳泽元笑吟吟与镜中的时卿对视,语气故作惊讶:“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呵,在阎王殿见过?”
    说完,时卿猛地挣脱桎梏,反手起身将柳泽元按在了凳子上。谁知柳泽元连半分挣扎的意思都没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