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卿怔怔看着他，半晌后，才有些不敢置信问道：“你放了那么久？”
“当然。”
柳泽元将烟花符递给他，得意洋洋道：“你送给我的东西，我就没一件不是放好的。”
时卿接过烟花符，摩挲了好一会儿，才闷声开口道：“白痴，你要是想要烟花符，找我要不就行了，就几张符而已，还放了那么久。”
柳泽元挑了挑眉，抱着手道：“行啊，那这些旧的给念卿玩，你现在给我新的来换。”
念卿正在跟着青隐堆雪人，恍恍惚惚听到自己的声音，抬起头望向柳泽元和时卿，兴冲冲道：“爹爹！你们叫我了吗！”
“……耳朵这么灵，跟谁学的。”
时卿瞥他一眼，“反正不是我。”
柳泽元哑然失笑。
几个小孩有了烟花符，转眼间就把堆雪人抛之脑后。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在黑夜之中响起，烟花的光亮忽明忽暗，时卿靠着柳泽元在不远处坐了半晌，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往他怀中靠去。
柳泽元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肩。下巴靠在他发顶，轻嗅着他发间清香，又满意地将大氅往里拢了一些。
“柳泽元。”
“在呢。”
时卿听他应了一声，便没说话了。柳泽元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的回答，忍不住伸出手去挠他下巴，“怎么叫了我就不理我了？”
时卿攥住他为非作歹的手指，那手指便老实下来，安静地陷在那毛茸茸的围脖里了。时卿将他的手捂在掌心，道：“你想要什么东西，只管找我要就是了，不用……”
他想了想，又接道：“不用把什么玩意儿都当宝贝一样供着，我这儿多得是呢。”
“宝贝？”
柳泽元笑了一声，“我可没把那符咒当宝贝一样供着，只是放进了佩囊里一直珍藏着没动而已。”
他说完，在时卿发间落下轻轻一吻，才笑道：“要说宝贝，我的宝贝可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他吻时卿青丝的动作太轻，时卿压根没有察觉到异样。可在听到柳泽元这席话时，他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慢了一拍。
远处烟花逐渐升到半空，炸成了几朵绚烂的火花。火星子在半空渐渐消失，时卿微微俯下身，在柳泽元指尖落下了一吻。
很轻的一吻，像是蜻蜓点水一般，动作不易察觉，却将柳泽元的心搅得一团乱，使其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良久之后，时卿才小声道：“你也是。”
也是什么。
柳泽元还没反应过来，时卿便迅速起身逃离了原地。许久之后，他舔了舔自己的犬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时卿的宝贝，也只有他一个。
时卿一向脸皮薄，坦坦荡荡诉说爱意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次次都足以让柳泽元心涌澎湃。
“爹爹，你在这里傻笑什么呢？”
念卿刚刚玩完雪回来，满眼疑惑地看着柳泽元。柳泽元闻声，这才收回笑容，道：“没什么。”
念卿收回目光，嘀咕道：“我才不信呢。”
不过问柳泽元他肯定不肯告诉自己，想到这儿，念卿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牵住了柳泽元的衣袖，拽了拽他，“吃汤圆啦。”
柳泽元应了一声，父子俩便迈着步子朝屋内走去。
*
行至屋内，柳泽元脚步一顿，似是察觉到什么，抬眼望去。
……果然。
时景安正端坐在桌前，时卿脸上没什么表情，正在盛汤圆。空气之中突然弥漫着诡异的沉默，柳泽元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只是在离时景安最远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时景安放在大腿上的手抓紧了衣服，但他面上不显，只是淡淡开口道：“我昨日抓到了一只山海异兽。”
念卿将汤圆小心翼翼端到桌上，看了柳泽元一眼，又看了时景安一眼，咽了咽口水，最后将汤圆推到了陆遥川面前。
霎时间，两道视线聚集到陆遥川身上。陆遥川只感觉头皮发麻，轻咳了一声道：“我们前几日也发现了。”
这话一出，陆遥川才感觉那两道视线移开了。他松了口气，时景安收回目光，道：“我近日翻了古籍，若是想修补时空裂缝，需要十世镜和补天石。”
“十世镜倒是有，可这补天石……”
陆遥川表情有些为难，柳泽元闻声，眉眼微微一动，下一秒，从佩囊中拿出了一把佩剑，“这个？”
佩剑散发着白色的光线，念卿将最后一碗汤圆端到自己面前，睁大眼睛道：“云泽的佩剑。”
柳泽元应了一声，陆遥川有些惊奇，问道：“师弟，你这佩剑从何而来？”
念卿一五一十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陆遥川闻声，扶额道：“如此……也算托了那讨厌鬼的福了。”
念卿托腮晃着脚，“啊，好想云泽呀，他还算是我认识的第二个朋友呢。”
青隐闻声，转头看他，“那我呢？”
“你是第三个呀。”
“第一个是谁？”
“我。”
白雪转头看向青隐，眸中挑衅意味十足。青隐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他表情一点没变，瞪大了眼睛。
……
那边小孩在闹，这边的四人相顾无言。时景安将最后一口甜汤喝完，放下了汤匙，“……我先走了。”
“等等。”
柳泽元抬眼看向他，时景安脚步一顿，就这么站在了门口。时卿拽了拽柳泽元的衣袖，却始终没拽动他，反而被柳泽元拽着走了。
“出去说。”
时景安原本布了些光彩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无比，垂下眼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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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景安：急急急，我儿子不认我怎么办！！！
第六十章 恨我吗？
风声瑟瑟，脚步声戛然而止。
时景安转身看向柳泽元和时卿，神色平淡极了，但攥紧的手却表明了他此刻心情的紧张。
他从未与柳泽元和时卿多说过话，在两人成长的那段时间，他始终缺席。说到底，不过是为成仙二字所困。
可他如今不想成仙了，他想好好地去爱自己的两个儿子，想承担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但从何开始。
他不知道。
三人对望着沉默半晌，时景安终于开口：“恨我吗？”
他说话的声音无比干涩，又显得异常艰难。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在此刻终于有了变化，柳泽元盯着看了半晌，依稀辨认出那好像是悔恨的情绪。
他一时有些茫然。
时景安也会悔恨？
时卿静静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一声，“我说不恨，你信吗？”
时景安的指甲倏地陷入手心，将掌心的肉掐得稀烂。
“小时候我老是喜欢缠着师父问，我的爹娘在哪儿。”
时卿说完，又接道：“师父总是喜欢叉开话题，我其实也不在意的，毕竟大师兄和师父都对我很好，可是在被人欺负的时候，我还是好想知道，我的爹娘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不想要我。”
“好多人骂我是野孩子，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欺骗自己，肯定是自己不够听话，爹娘才不要我的。”
“可我听话的时候你们也没来。”
时景安攥紧的双拳微微颤抖，时卿的目光缓缓转移到他身上，淡淡开口道：“后面我见到楼初月了，我好高兴啊，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笑话。”
“我娘怎么会想杀我呢……”
他说这话时，神情有些疑惑，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时景安。时景安眸中满是心疼，却又不敢伸出手去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抱抱两人，只能用颤抖无比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阿卿……”
“你别这么叫我。”
时卿眸色一沉，拉着柳泽元往后退了一步，“我们接受你的补偿，但不接受你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