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你陪我一起吃,粗茶淡饭更胜大闸蟹。」听来玩笑意味颇重的话,却是他的肺腑之言,没有她在身边一同用餐,最顶级的餐点都不如路边一碗阳春面。
    笑瞅着他,这种甜言蜜语听了……也很窝心。
    从客厅走到餐桌不过短短几步路,他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十指交扣,彷佛俩人要走一段漫长步道似的,盯着交握的手,她眼中带笑,心田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严九茵又要请她吃饭了,不是她中乐透,也不是庆祝她练成九阴真经的绝世武功,更不是又要偕同克蕾丝来打击她,而是……
    严九茵要向她道歉?不,正确的说法是——九茵是要向她大哥道歉,但因为她是受害者,所以顺便请她,更令她惊讶的是,宴客地点就在他们家。
    话说昨天中午九歌赶到她家,为的就是严九茵发了新闻稿给各大媒体记者,赞誉她大哥是个深情的男人,很体贴自己的女友,不只会炒麻油杜仲腰子,还常煮养生粥,重点就在「养生粥」——台香公司最近重推一款适合煮粥的米,还大手笔请来国内知名大厨示范如何煮出好吃的养生粥。
    新闻稿一发,表面上是赞誉严九歌对女友极为体贴,但再看下去,大部分的人都认为之前他煮麻油杜仲腰子只是为养生米炒作新闻。
    若只是这样,严九歌未必会大发雷霆,真正令他大为光火的原因,是严九茵还安排克蕾丝现身说法,说以前他也常煮养生粥给她吃。
    当下,新闻焦点全落在克蕾丝这个前女友身上,严九茵甚至还提前发稿给某周刊,昨日报纸和周刊同步刊登这则新八卦,周刊记者还以「前女友念念不忘的是养生粥,还是更诱人可口的黄金单身前男友?」为标题。
    严九歌看到新闻后,担心她会误会,中午特地空出点时间去找她,亲自向她解释。
    下午他回公司后,她禁不住好奇去买了份报纸和刊载更详细的周刊,尽管他已经向她解释过,尽管她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但看到新闻时,心头仍免不了感觉闷闷的。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严九茵大费周章的找来帮手,不会只让克蕾丝对她露露尖牙,在周刊上摆摆Pose就算了。
    而且严九茵今天这顿道歉宴,也让她心头惶惑,总觉得是一场不安好心的鸿门宴。
    踏进他们兄妹住处的第一步,不知是因为惊惶还是太欢欣,她突觉有点头晕,还好严九歌的手一直紧握着她,他脸上的笑容让她的心安定多了。
    一边走,她一边好奇的张望,这儿看起来和严家差不多大,但景观风格迥异,严家大多是松榕老树,这儿多的是玫瑰花和一些西式造型园景。
    双足已踏进城堡,此刻她还感觉犹如在梦中……
    尽管严家就在这里不远处,她常去严家,往返总会经过这里,难免会觉得好奇,可从未想过要越雷池进入城堡,她知道这是严九茵的地盘,一旦她未经同意闯入,以她的剽悍,绝对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她不想他们兄妹俩因为她而翻脸失和。
    不过严九茵今天居然愿意让她走进他们兄妹的城堡里,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严九歌牵着她走进屋内,在管家指引下,两人步向饭厅,严九茵早在饭厅里等候多时,看起来好像希望能快点开始,早点结束。
    一坐定,管家马上拿起桌上的红酒为三人斟酒,而后便退到一旁,随时等候差遣。
    严九茵面无表情的举杯,显然对于这场道歉宴感到不太情愿。「大哥,这杯酒我敬你,虽然我认为我并没有做错,但如果那篇新闻稿真的让你觉得不舒服,我愿意道歉。」
    说完,她仰首饮尽杯中红酒,管家连忙上前再帮她倒酒,严九茵立即又端起。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但显然你并不认同,以后我要做任何事之前,都会先向你请示批准再做。」第二杯,再度见底。
    「不需要这么做。」严九歌神色严肃,「你为公司所付出的心力,我都明白,但我必须再跟你强调,台香米的行销,不需要走这种旁门左道。」
    「我知道了。」严九茵冷冷的瞧了霍天香一眼,举杯的手显得沉重,「第三杯我敬你们,大哥,我尊重你的选择……」
    一阵乍响的手机铃声打断严九茵的话,专心聆听的霍天香后知后觉,直到发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聚焦在她身上,才猛然回神,原来音乐声是从自己的包包里传出来的——
    「天香,你的手机在响。」严九歌微笑的提醒她。
    「对,是我的,不好意思,我接一下手机……是九曲打来的。」她坐在原位低头和手机彼端的严九曲讲话,「……有很多题你都看不懂?那,我等一下再过去教你……对,今天你有数学课,那——」下意识看向严九歌,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先离开一下下。
    大抵猜得出她和九曲的对话,他点了个头,示意她可以过去一下。
    严九曲的个性很奇怪,在课业上一旦遇到问题,他非得弄清楚不可,若未得答案以前,他脑里想的全都是同一个题目,所以接下来完全无法专心上课,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明明很聪明,却必须比其他同学花更多时间读书,甚至晚上得请家教来补课,而且等一下数学家教就要去上课了,若没先让他把疑惑的英文弄清楚,数学老师等于白来一趟。
    见霍天香挂断手机,严九歌连忙站起身,「我陪你过去。」
    「不用,就在前面而已,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霍天香面带歉意看向严九茵,「九茵不好意思,我过去一趟。」
    「随你高兴!」严九茵很不以为然,举杯又饮尽。
    「少爷,我骑车载霍小姐过去。」为免兄妹又起争执,管家忙不迭出声。
    「谢谢,那麻烦你了。」霍天香觉得这样也好,如果她和九歌一起过去,对座的人可不只是饮尽一瓶红酒就能简单了事,恐怕会直接杀过去大闹一场。
    不过她今天第一次见识到严九茵的酒量,真是吓死人的厉害。
    待管家和霍天香一离开,严九茵立即忿忿不平的抱怨,「大哥,严九曲的事根本不需要我们操心!他有爸爸有妈妈,是个娇贵少爷,个性骄纵,为什么他想怎样,大家都要依他」在她眼中,严九曲的怪癖叫做骄纵。
    「九茵,他是你弟弟。」
    「我没有弟弟,我只有一个哥哥。」
    严九歌轻叹,「在我看来,严家若真有骄纵的孩子,那个人是你,而不是九曲。」
    是他错了吗?当初严九茵吵着要离家,他不该顺她也不该随她起舞,导致严家分裂,她骄纵的个性自此没改过,反而更加严重。
    「对,我是很骄纵,我是个没妈妈管教的孩子,爸爸又不疼我,现在就连相依为命的大哥也不要我了!」管家不在,没人帮她斟酒,她索性直接拿起酒瓶狂灌。
    「严九茵,你够了!」严九歌起身欲夺下那瓶酒,她却故意把椅子往后退,把酒拿远不让他抢走,他蹙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你?」
    「这还需要你说?」她冷笑,「等你娶了霍天香,组了新家庭,我就会变成你们恨不得一脚踢开的旧皮球。」
    「我不会这么做的,天香更不会。」
    「呵,当初爸要再娶时也这么跟我们说过。」她斜眼瞪他,「他说他会像以前一样爱我们,可是呢……严九曲一生下来,爸每天回到家,眼中只有那个臭小子,他有关心过我们吃饱了吗,功课做完了吗,没、有!他只把我们丢给管家,我们是管家的孩子,不是爸的孩子!」
    严九歌轻叹,这就是当初他会答应带她离家出走的原因,当年的忿忿不平,如今想来,充其量只是幼稚的嫉妒。
    现在他能体谅父亲当年的行为,年近四十再度喜获麟儿,难免会冷落他们兄妹,加上父亲常工作到很晚,回家时兄妹俩都睡了,听管家报告他们的近况,知道他们一切安好,问候的话语很自然就省略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