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洗洗切切,一边想着九歌这趟美国行还真是用心良苦,除了开刀,他真正的用意是想拉近九茵和父亲之间的情感,九歌不在,九茵一个人要打理公司,忙得连回家睡觉时间都没有。她本来就很瘦了,这一操劳,让她接连昏倒五次,但当她住院休养的时候,公司不能一日无主,严伯伯这时自然就出面帮忙,连还在读书的严九曲,假日也到公司实习,而躺在医院的九茵,当然是由何阿姨帮忙照顾……
    剁鸡腿的手停顿了下,霍天香眯起眼,九歌很聪明,这点毋庸置疑,但他也挺会算计的,这一回他使出大绝招,就算九茵还没完全接纳严伯伯那一家人,但肯定能感受到他们的真心,九曲因为九茵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他,加上能在公司帮上一点忙,他变得有自信多了,原本钻牛角尖的个性也慢慢不见了。
    原来先前九曲是为了想获得兄姊的认同,才会事事要求完美,久而久之,个性就变得越来越古怪,九歌一定是知道原因,才会建议严伯伯让九曲去公司帮忙。
    其实,真正放下心防的人是九歌,也因为他想通了,严家人的感情才能更进一步。
    她感动他能这么做,也很心疼他,这么多年来亲人失和,他心中的压力一定比任何人都大,因为当初是他执意带九茵离开的……
    将剁好的鸡腿放入锅中稍微炒一下,再倒入已经放有马铃薯和红萝卜的锅中,加水盖过所有食材,便开始炖煮。
    她看着炉火微微发呆,自从得知严家的事,她其实也有点心疼九茵,长那么大只,还幼稚的想尽办法要把哥哥和女友分开,为的就是怕哥哥不再理她……可见她心中一直存有父亲续弦不再爱她的阴影——
    「天香,我回来了。」严九歌还没走进屋内就高喊她的名字,等走进去后,香味扑鼻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家的温馨感顿时涌上,接着看到她小跑步出来迎接他,他忘情的给她深深一吻,「在煮什么这么香?」
    「是要给你吃的爱心料理。」她眉眼带笑,旋即探向他身后,「还是没找到九茵?」他可有心了,骑着单车出门找,似乎不打算放过任何一寸土地。
    他摇头,无奈一笑。「也许她刻意要躲我。」
    克蕾丝把她和九茵做的好事全告诉他,他恢复记忆后,又想起九茵迟迟不肯让他就医的主因——
    先前他和克蕾丝有过短暂交往,但九茵从中作梗,她先安排一位男模光着上身在饭店房间等候,再把克蕾丝骗去,企图营造两人幽会的假象,为的就是要让他误以为克蕾丝背叛他,愤而提分手……
    后来克蕾丝跑来向他哭哭啼啼,说她被九茵设计失身,他才知道自己妹妹竟然做了这么荒唐的事,那是他第一次严厉的骂了她一顿,那阵子他真的很生气,有好一段时间都不理她,所以他失忆后,九茵大概觉得只要他不想起这件事,兄妹的感情就能完好如初。
    当时九茵极力辩解,说她只是要那个男模做做样子,等偷拍的人拍到照片,就叫他告诉克蕾丝她走错房间了,她怎么知道那个男模没照原先计划,迳自做出下流事——
    他只能说九茵聪明反被聪明误,遭到反设计,其实克蕾丝和那个男模早就暗中偷偷来往,而同公司的其他女模嫉妒,偷偷跑来告诉他,他私底下已和克蕾丝协议分手了,九茵不知道,才会做出那种事……可是不管他有没有和克蕾丝分手,她都不该做出这么可恶的事,所以当初他才会那么生气。
    「既然她有意要躲你,那下午换我出去找……」
    「不急,她想通了就会出现了。」除了他交女友这件事让她很惶恐,但其实她是个理智的人,不会做傻事,这点他很放心。「倒是我买了个东西给你。」
    「你买了什么?」她一脸疑惑,她可没跟他要求复合的礼物。
    他莞尔,转身走出屋外,她跟着走到大门口,看见脚踏车后座载了一个小木桶,他卸下固定的绳子,把木桶扛进浴室里,她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问道:「为什么又买小木桶?」
    浴室的木桶虽然形状奇特,但能用就好,干么又买一个新的?
    「这个怎么样?」他拍拍新货。
    「很漂亮。」她上下打量,「这个完整多了,浴室那件果然是瑕疵品。」
    他一脸正色,「那不是瑕疵品,而是一件艺术品,是严大师生平第一件手工木艺品。」
    「严大师?」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还特地翻看木桶底端有没有印上「严大师」的字样,脑袋同时搜寻附近有什么木工店的老板姓严……
    奇怪了,木桶底部没有印字,大脑也Google不到「严大师」,一抬眼,瞥见他的双眼饱含笑意,她忽地恍悟,「九歌,那个小木桶,该不会……是你亲手做的?」找什么找啊,严大师本人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他挑眉一笑,「可以给我一支奇异笔吗?」
    「做什么?」他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
    「严大师要在第一件木工艺品上签名。」下颚昂高,得意的很。
    「九歌——」霍天香突然扑上前紧紧抱住他,感动得眼眶泛泪。
    一想到他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次都用行动直接表示他的心意,她的鼻头就忍不住一酸……
    「有了新的木桶,浴室那个瑕疵品就换掉好了。」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说。
    「不行,那可是严大师亲手做的。」圈着他的腰,仰首笑望着他,「我只要那个,其他的我都不要。」
    「之前不是有人一直嚷嚷着那是失败品,要把它拿去退货吗?」他揶揄道。
    「讨厌啦——」
    抡起粉拳捶向他胸膛,两人互拥斗嘴打闹,他眼中满是她,她心头涨满感动,流转在他们之间的爱意,一如炉上那锅爱心马铃薯炖鸡腿,热滚滚的……
    严九歌担心这几天自己找九茵找得太勤,会让她躲更远,所以他暂时不再找她,每天下午没事做,他就骑着单车巡田,顺便和村民聊聊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
    帮夜间陪读班小朋友做英文字卡的霍天香很纳闷,稻禾村明明就不大,村民也没多少,彼此都互相认识,若九茵真的躲到这儿,不可能找不到人,而且只要去菜市场绕一圈,便能听闻稻禾村的大小事,但这几天什么消息也没有……
    她想了又想,九茵是待惯办公室的时尚都会女,乡下这么热,她一定受不了,如果她人真的在这里,一定会找有冷气又可以坐一整个下午的店,如果又有咖啡那就更完美了……咖啡?
    陡地想到离村子有一小段路的街上,半年前新开了一家连锁咖啡店,那似乎是方圆几十里唯一一家可称为「高级」的地方,九茵常自恃身分和她这个村姑不同等级,高尚的她,应该会选择去那间咖啡店。
    女人的直觉让她极为笃定严九茵一定在那儿,她要马上过去找人,迟了说不定她就走了,而且不能让九歌一起去,诚如九歌所言,九茵在躲他,他去了,她一定会马上开溜,到时要找人就更困难了。
    放下做到一半的字卡,霍天香倏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拎起严九歌的车钥匙,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手放到方向盘上,突然开始微微颤抖……是这样的,她虽然有汽车驾照,但真正开车上路的经验却不多,呃,正确来说,应该仅止于在驾训班的道路练习。
    不难的,想当初她笔试、路考都满分,她只是没机会开车而已,再说乡下车少,只要慢慢开,就没问题了。
    做足了自我安慰,她发动车,放下手煞车,两手紧抓着方向盘,视线紧盯前方,缓缓踩下油门,便开着金龟小车朝「高级」的连锁咖啡店方向驶去。
    「……不要再拿你老婆当挡箭牌,你跟她生活了二十年,在你玩弄了这个无知少女的青春肉体后,会突然觉得你比较爱你那个全身肥滋滋、肉体松垮垮的老婆?笨蛋才会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