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那夜烟焰障天的情景,火光烈焰将夜空照得通亮,却未给林家人照出一条明路,那场火不只将林家大宅烧成一片灰烬,也毁灭了林家所有人。
    “对了,官府不是查证过,说你已死在那场大火中?你怎么会……”她不解的问。她记得在冯家时,小秋曾和她略提过这事。
    “那时有一位和我年纪身材相仿的远亲表哥投靠我家,官府或许是将他误当成是我。”他嗤笑,“事后我差人回林家附近打听,一位更夫私下告知,大火发生前,有天夜里他看见我那位表哥,从林府后门搬了一箱东西进去,我猜想,他搬的极有可能是赈灾官银。”
    她倒抽了一口气,“这人简直是忘恩负义,怎可以做这种事!”她皱眉道:“不过那官银,肯定不是你那位表哥抢的,倘若他能抢一大箱官银,哪还需要投靠你家。”她细细推敲着,“他将官银搬入林府,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栽赃你爹,事成后,一定有好处等着他,表示肯定有人指使他。”
    他眸中满是欣赏,她果然聪慧无比。
    “没错,我那表哥没那么大的本事。”
    “那他借住你家时,都跟什么人来往比较多?”
    “他投靠我家不到半年,除了府里人,他和蒋德瑟来往最密切。”这就是他怀疑蒋炳全栽赃诬陷他爹的主因。
    “蒋德瑟?这么说,是蒋家……”她顿住,未证实的事,她不敢冒然说出口。
    “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臆测。”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三年来,仇恨积压在他心底,他没一刻忘过,这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他迟早会报,但他不想冤枉任何人,没有证实之前,他不会采取激烈的报复行动。
    不过,当年林家落难,冯蒋两家确实避远远的未伸手援助,当日他们无情,莫怪他今日暗地搅乱他们两家的财务。
    冯玉镶突然想到什么,瞠目道:“世平,你说,林家那场大火会不会是那个幕后主使人想杀你表哥灭口,才……”要真是这样,那其他人死得也太冤了!
    他摇头,“若真要灭口,我表哥无依无靠的一个人,只要将他约到荒郊野外杀掉,岂不更干净俐落,何况那时林府正值多事之秋,加上我表哥素来爱花天酒地,几日不回家也是有的,他不见几日,我们或许不会有多余心思去找他。”
    她想了想,好像有理,为了杀一个人灭口,放火烧死整座宅子的人,也太费工夫了。
    “对了,世平,当初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她握着他的手,不舍的问。被熊熊大火围困住,那时他一定很惊慌吧。
    “是我林府一位老忠仆,舍身背着我冲出火海的。”他低沉平静的向她叙述当时逃生的情景以及后来的事。
    她听了之后,内心更加不舍。当时的他不只无家可归,即便有家也归不得。整座宅子几乎无人生还,那凶残的放火者,就是铁了心要林府所有人都死,倘若世平那时再返回林家,肯定会再度遭毒手。
    “老忠仆死了,你一定很伤心吧,不过当时帮助你们的那位贵人呢?”她问:“可以让我去见他吗?我真想当面好好谢谢他。”
    “他……”闻言,左世平神情骤变,“我还有事,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就走。
    “呃,世、世平?”
    目送他离去的高大背影,冯玉镶一脸错愕。他为何脸色丕变,说走就走,她说错什么了吗?
    “马力,小秋回来了吗?”
    从冯家回来的冯玉镶,一进府见到马力,急急的问。
    昨儿个她心乱如麻回房休息时,小秋有进房找她,她却没听小秋说话,还要她别吵她。
    听管家说,昨日冯金城要回冯家前,要小秋跟他回冯家一趟,小秋定是来告诉她这事的,怪她只顾着和冯玉环吃味,没对小秋的事多上心,结果,小秋就一去不回了。
    冯金城和蒋德瑟相偕前来,她已猜到他们别有目的,而这事小秋似乎知情,冯金城在这时候突然要小秋回冯家,内情绝对不单纯。
    昨天下午,冯家又差人来报,说温氏病重,要留小秋帮忙照顾温氏,冯金城还特地给她捎了封信,信中对她坦承小秋是他的女儿,温氏知道后,生怕自己不久人世,才想让小秋在她身边多待一点时间。
    这理由看来合情合理,虽说小秋现下对冯家没任何助益,温氏不可能对她有祖孙情,可冯金城应不至于太过为难小秋,她也就暂且放下心。
    但等了一夜,早上仍未见到小秋的人影,她想了想决定亲自回冯家要人。
    她已和世平作主把小秋许给马力,他们两情相悦,倘若小秋待在冯家太久,说不准手头缺银两的冯金城,会动歪脑筋将小秋许给某个富老头当妾室,如此他便能小赚一笔。
    第二十七章
    她怀着担忧的心情急急回冯家要人,冯金城却跟她说小秋一大早就离开了,她去看温氏时提及小秋,温氏沉着脸,似对小秋也是自个儿孙女一事颇为不乐,却和冯金城口径一致的说一大早就让小秋回左家去了。
    她向其他下人还有角管家求证,角管家告诉她,小秋的确是一早就离开,角管家不可能骗她,下人们回答时神色也颇自然,不像被命令这么说。
    她想,也许来的途中,和小秋擦身而过,说不定小秋真的已回到左家,谁知——
    “没有,小秋没回来。”马力笃定的回答。
    “小秋没回来?”她心头一惊,“你、你确定吗?”
    “我确定。”马力斩钉截铁说道:“一个时辰前我和大爷回府时,我在府里找过一遍,还问了其他人,大伙都说没见小秋回来,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都没见小秋进府。”
    “小秋没回来,那她会去哪里?”心头有不祥的预感,冯玉镶慌张的喃喃自语,突想到什么似的,纳闷的问:“这时辰你和大爷怎会回来?大爷在龙虎楼吧,我去找他。”
    她急煎煎的欲前往龙虎楼找他商量,马力却唤住她,“玉镶姨娘,大、大……耶不在龙虎楼。”
    “不在龙虎楼,那他现下人在哪儿?”
    “他……他在夫人楼。”马力呐呐的道。
    “夫人楼?”冯玉镶愣住,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感,“噢,那、那我先回蝶院,等大爷出来,让人通知我一声。”
    “是。”
    “对了,小秋若回来,要她马上来找我。”
    “好,我知道。”
    回蝶院的途中,冯玉镶只觉脚步沉重无比,除了担心小秋的安危,也担心世平和冯玉环旧情复燃。
    昨日近午时分,他自她房里离开,她就没再和他见面,反倒是听下人说,冯玉环晚上去了龙虎楼。
    之前,除了她之外,他可不许其他的姬妾随意进入,连冯玉环也未在允许名单中,但昨晚一切都变了……
    心口沉甸甸的,她强挤出笑容,努力的自我安慰——世平现在爱的人是她,他和冯玉环已经是过去式,他的心意不会……不会改变的。
    但,真的如此吗?她竟有些不确定。
    三天过去,小秋像人间蒸发似的依旧不见人影,而左世平每日皆有回府,冯玉镶却见不上他一面,不是避不见面,就是和冯玉环腻在一块,有时在龙虎楼,有时在夫人楼,听下人说,两人夜夜饮酒作乐,夫妻俩交臂共饮,不亦乐乎。
    既已喝了交杯酒,那应该也圆房了吧!
    胸臆间酸涩滋味翻腾,冯玉镶苦笑着,别说冯玉环曾是他的未婚妻,现下更是他的正室,他们俩圆房,不是天经地义吗,她吃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