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好多了。只要你不惹我,我就不会动气。”
    “你这丫头……”左陆生啐了声,悻悻然转身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冯玉镶想,她的计谋成功了一半,这人还是有感情的,许是移情作用,他应是把她当女儿看待了,才会这么焦急。
    不过,他那张脸本来就是她爸的脸,不是吗?她很高兴在古代还能和父亲团圆,且斗嘴计策似乎起了大作用,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改变这个贵人,化解世平三年前和他的约定。
    马力回来后,左陆生不急着换新衣,反要他赶紧去请大夫来给她瞧一瞧,大夫一来,冯玉镶便私下买通他,要大夫跟左陆生说她必须静养几日不能下床,要不腹中孩子会有危险。
    左陆生想也没想,马上答应,但冯玉镶却还不满意——
    “我不要住这儿,这里什么都没有,而且屋里脏兮兮的。”冯玉镶演活了任性女儿的角色。
    真担心她下床会滑胎的左陆生,斥喝她一顿后,立即命马力找人将屋子打扫干净,还购置一些新家具、厨具和食材,他还特地叮咛不许打打敲敲,免得惊动了她。
    才半天的工夫,这小房子竟从一间陋室,摇身一变,成了窗明几净的小屋。
    这样才对嘛,住在干净舒适的屋里,人的心情才会开朗,不会死气沉沉的。
    不过现阶段,她还是得任性的和他斗嘴,免得他察觉她奸诈使计讹他。
    梳洗过后,换上新衣,穿戴整齐的左陆生,刻意来到房内让她瞧瞧。
    “我只留你住两日,两日后,你就得马上给我滚!”左陆生板着一张脸。
    “呃,请问你是?”遵从大夫指示,躺在床上不动的冯玉镶,佯装见到陌生人闯入,一脸惊慌样。
    “玉镶姨娘,这位就是左老爷呀。”马力摸摸头,不解她怎么一脸陌生的样子。
    冯玉镶吃惊的说:“天啊,不是骗我的吧,这,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左陆生嘴角微勾,一脸得意。
    “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就是不同。”
    “哪来那么多废话!”左陆生明明一脸得意,却还摆着架子,“你若不好好照顾自己,肚中孩子若没了,可别怪到我头上。”
    第三十三章
    “哼,我就偏要怪你。”冯玉镶试图将话题转到他和左世平的约定上,“与其让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没有爹,那他还是别生出来的好!”
    左陆生是聪明人,一听便知她在埋怨他让左世平报仇后,要自我了结的约定。
    “哼,他后悔了对不对,我就知道。”左陆生虽冷哼着,但阴郁神情已不复见,“做不到的事,当初何必答应。总之,他若报了仇,就得自我了结,这事,绝不可能改变。”
    “那不要报仇,就不需自我了结了吧!”原本只是纯粹想反驳他,但话一出,她自己心口突一怔。
    对呀,这么简单的事,为何没早点想到,只要不报仇,或是还没报完仇,世平就不需遵照当年和他的约定,为了报仇,赔上自己性命。
    左陆生脸色微诧,随即冷硬道:“不共戴天之仇,他能不报吗?”
    见他转身欲走,不想半途而废的冯玉镶,对着他的背影喊着,“我肚子好饿,我想吃麻油蛋包,快点,我饿死了。”
    只见左陆生脚步顿了下,似拿她没辙,可又不想示弱,硬是不理会她,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冯玉镶莞尔,是上天垂怜,让左陆生觉得她就像他女儿,加上腹中孩子,让他更加爱怜她。
    她感觉得出来,他其实也不是真要世平的命,只是之前亲人皆亡,受到太大冲击,他整个人陷入忧郁的情绪,才会有这种阴郁的想法,现下,他的心锁已打开,但心窗还未开,就等着有人为他找台阶下。
    他说的也没错,林家和冯蒋两家不共戴天之仇,世平岂能不报,但,只要不报“完”仇,不就“暂时”不用自我了结?
    这个“暂时”,就死赖活赖给它拖上一辈子不就得了!
    冯玉镶开心的笑着,肚子突咕噜叫了声,心情一开,胃口也跟着开,她还真饿了。
    “我的麻油蛋包到底煮好没?”她朝着房门口喊。
    空气中飘来一阵焦热的麻油香,这小屋里,登时有了家的味道。
    待在龙虎楼内的左世平,将前一晚写好的三封信,一字排开摆在桌上,分别是给玉镶,还有儿子和女儿的信。
    七日前,马力告诉他玉镶有喜,他心头激动不已,但他强忍住去看她的冲动,因为担心自己多看她一眼,他的心念会彻底翻转,从遵守承诺的君子变成手刃恩人、忘恩负义的小人。
    知悉她有喜,他更坚定要遵守当初对左老爷做出的承诺,他希望他的孩子以有个重然诺的爹亲为荣,而不是和他一起背负忘恩负义罪名,苟且偷生,贪享天伦。
    看着手臂上几处刀伤,他沉痛的阖眼,这是七日来,每当他想去找她看她时刺伤的,他要自己为她和孩子的将来着想,忍住思念的痛楚,才能换来她们母子或母女日后平静安祥的生活。
    他不知玉镶怀的是儿子或女儿,他各写了一封信,要孩子好好孝顺他们的娘亲,而给她的信,则是写着他对她无限的歉疚和爱。
    桌上另有日昌票号的契书,和该归还给左老爷所有的家产文书,另外还有冯家米店的转让书,他已将冯家米店记在玉镶名下,这是他唯一能留给她和孩子的。
    冯金城嗜赌,不但将他给的一万两投入赌坑,赌性坚强的他,未记取教训,最后又将米店抵给他暗中买下的赌坊,他两回拿下米店,都是不费吹灰之力。
    米店已到手,冯家破产,他对冯家的恨没那么深,报仇计划就到此,至于蒋家,蒋炳全卖官鬻爵一事,朝廷中已有清官看不下去弹劾,他一查才知弹劾者是当年为他爹说话,事后却被眨职的好官,遂让马力将他搜集到的更多铁证送去给他,现下,蒋炳全已被革职打入大牢听审。
    左世平眼神转为阴沉,日前马力将小秋所知道的吴宽的事,转述给他听,他痛心吴宽竟为一己之私,答应与蒋德瑟狼狈为奸,将官银偷藏在书房陷害他爹,也更恨蒋德瑟,蒋德瑟做的恶事怕不只如此,他甚至怀疑林家那场火和蒋德瑟脱不了关系——
    这个蒋德瑟,他绝不会饶了他!
    “大爷,冯老爷和蒋公子都来了。”东亥来报,左世平目露凶光,“吩咐下去,让马力带着侍卫守住所有出入口,不许让任何外人进来。”
    “是,大爷。”
    东亥领命离去,左世平又等了一会,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才出去见客。
    今晚,左世平以好友久别重逢名义,特地邀蒋德瑟前来作客,冯金城则是已经连着好几天不请自来,就是希望左世平能再借他一些钱,赎回米店。
    大厅早已摆好酒席,才入座,冯玉环就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又开口。
    “世平,你就再借一点钱给我爹,让他把米店赎回,要不我们冯家……”冯玉环也不知帮忙求情几回了,可是这回左世平就是不答应。
    左世平板着一张脸,举手示意她别再多说。
    冯玉环暗瞪了冯金城一眼。都怪她爹,赌鬼一个,把那么大笔钱和米店都给赌光,这下冯家别说赎回米店,连买米的钱都没了,她娘三天两头来找她哭诉,她把所有首饰全给她娘,但那也撑不了几天。
    令她心烦的还有坐在她对面的蒋德瑟,世平也不知哪根筋不对,蒋炳全都入狱了,这节骨眼就该避蒋家避得远远的,把蒋德瑟这瘟神请来作什么!
    看蒋德瑟一语不发,猛喝闷酒,她真担心他等会会发酒疯说些什么不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