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男人若知道相亲对象是个空手道教练,通常会吓得连“谢谢,再联络”都不愿说,因此她只和梅花提说多瑷是道馆的事务长,就是怕孙女连相亲机会都没有。谁知她这个孙女竟笨得自己出手,活像怕人家不知她是春光里第一男人婆似的。
    笨啊!
    “我读书时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但只是皮毛。”温少仁饶富兴味的看着方才出拳挡他去路的春多瑷。“倒是多瑷小姐的功夫,很扎实。”
    他又重新坐回原位,不是被胁迫,而是因为方才那个对准他心脏的拳头,看来细弱实则有力,让他充分感受到一个女人竟也能这么有生命力。
    对未来老婆的人选,他从未设限“她”应该是弱女子或女强人,只要尊重长辈、能做好相夫教子的本分,没不良嗜好,大抵就可以。
    但她刚才那一拳,震撼了他的心,除了惊讶那股力道与她的莽直外,当她拳头撞上他掌心的那一瞬间,似乎还有种特别的情愫,跟着撞进了他心里头……
    他忽然想给自己和她一个机会,郑重的重新认识彼此。
    听到他的称赞,春多瑷头垂得更低。这下她死定了,回去肯定得跪庭院,庆幸的是忠心的黑毛会陪她一起跪,她不至于没伴就是。
    “那当然。”春李绸面带笑,眼尾微露杀气,“我们家开道馆的,多瑷打小就得练基本功,不过她就那招基本功能唬人,其它方面吓不了人的。”
    “是这样啊?”温少仁眉微挑,似笑非笑的说:“那请问多瑷小姐现在的工作是?”
    “她是道馆的事务长,只管杂事,不打拳。”
    春多瑷略抬头想回答,奶奶已快她一步代答,她只能再扮演点头陪笑的角色。
    “父亲是道馆馆主,女儿不打拳,多可惜。”
    听出他话里充满“遗憾”,春多瑷忙不迭想招供,“其实我有……”
    “咳咳……”春李绸重咳两声,止住孙女喉间欲溜出的话。
    温少仁眼一扫,一眼看出这对祖孙私底下的对峙。春奶奶担心孙女的功夫会吓跑男人,刻意隐瞒,而孙女偏偏单纯天真,三两下露出“本能”,他凉凉丢出一句话,她就急得掏出真心话……
    由此看来,若没有春奶奶护孙的善意谎言,这女人还算是个真诚的人。
    他在诊所看够一堆女人别有用心,美丽精干的女人早被他优先排除,他真正需要的,是单纯真诚让他心不设防的女子。而眼前的女人就表面上看来,似乎挺符合这点。
    “春奶奶似乎身体有点不适,应该是餐厅内的空气不太好。Angela,麻烦你带春奶奶到附近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温少仁对站在一旁的短发秘书下达指令。
    秘书明显吃了一惊。通常副院长会这么交代,就代表他有意愿和相亲对象多聊一会。她本以为副院长是顾及董事长和这位春奶奶的交情,才不得已多坐个两分钟的,孰料他是真的对小蜡烛有兴趣。
    虽是令人费解,但副院长的命令她还是得照做。
    “春奶奶,我陪你到外头走走。”
    “其实我没有……”
    “春奶奶,让我和多瑷小姐私下多聊一些好吗?”温少仁直言道。春奶奶虽然刻意隐瞒孙女会功夫,但他看得出她是个直爽的人,对这种人,直言最是恰当。
    “好吧,你们多聊一些,也可多认识对方。”人家都这么要求了,她也不好再赖着。
    “奶奶……”春多瑷有些不知所措。留她和帅哥医生独处她会紧张,到时说错话怎么办?
    临走前,春李绸不忘给孙女一记警告眼神,示意她说话谨慎点。
    被奶奶一瞪,前一秒屁股像长虫蠕动不安的春多瑷,马上乖乖坐定。
    见到眼前这一幕,温少仁不禁嘴角噙笑,等春李绸走远,他淡然笑道:“多瑷小姐,你很听春奶奶的话?”
    “那当然,她是我奶奶。”她直觉回答,反问:“医生你不也是听梅花阿姨的话来相亲?”
    “相亲是我妈提的没错,但因为我也愿意所以才会来。”
    “你是自愿来相亲的?”春多瑷不敢置信的瞠目。她还以为他也和她一样被赶鸭子上架,毕竟他长这么帅,又是高收入一族,应该不愁没结婚对象。
    “所以说,你不是自愿的?”他不答反问。看她方才那些举动和此刻激动的反应,他没猜错,她应该是第一次相亲,并且是被硬拖来的。
    “我……”春多瑷打住话。怪了,奶奶明明不在旁边,但怎么感觉她的锐利目光仿佛又从远处射来?“其实也不是说不自愿,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也是啊,哪有前一天宣布,隔天就来相亲的?害她不但没心理准备,还连买新衣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将就穿上奶奶买的大红喜庆蜡烛装。
    “多瑷小姐有计划过几岁结婚吗?”温少仁直截了当的问。
    “结婚?”春多瑷一脸茫然。她长这么大,一直到昨天奶奶宣布要拉她来相亲为止,她都没想过嫁人这件事。“我还在考虑中。”
    若奶奶还在旁边,定会替她回答“多瑷从十八岁开始,就已经做好嫁人的准备”这种谎话吧?
    温少仁表情饶富兴味,瞅着很明显极力维持“不说真话,不说假话”原则的她,发觉自己莫名喜欢和她聊天。
    若以相亲的角度来看,她是个不及格的相亲对象!因为她尚未有踏入婚姻的想法。
    他之所以愿意相亲,是因为来相亲的女子,泰半都抱着以结婚为前提的态度和来电的相亲者交往,符合他的需求。
    他工作繁忙,空闲时间不多,自然不想和只谈恋爱不结婚的女人瞎耗,相亲是过滤掉那些抱持单身主义女性的好方法,所以母亲一开始提议要帮他安排相亲,他并未反对。
    只可惜这女人很明显并非如此,并且极有可能让他瞎耗时间。
    年关将近,想微整形过新年的人爆增,由他执刀的美容手术从昨天开始已经排到深夜,他会答应这场相亲,并且以“最急件”安排见面,完全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但坐了超过十分钟,已超乎他自己预期的久,尤其他很确定她的心还不定。
    通常,他不会和还没确定要不要结婚的女人多耗一秒钟的,即使对方长得再漂亮、家世好,同样都会被他在第一时间严判出局,但他居然没这样对她?
    她不漂亮,以一个整形医生的角度来看,她整张脸都必须动刀——眼睛不够大、双眼皮不够深、鼻子不够挺、嘴唇不够饱满性感、下巴不够尖、脸颊略瘦,打个玻尿酸丰颊会更完美……
    她不美,可五官组合却令人看了颇舒服,如果愿意擦掉唇上太鲜艳的口红会更好。
    “多瑷小姐打算一直在道馆工作?”他直视和她肤色很不搭的口红,合理推测那口红是向她奶奶借用的。
    春多瑷点点头,“当然,道馆是我的家。”
    察觉他犀利目光一直对着她的唇,她被瞅得很不自在,下意识拿纸巾擦掉唇上口红。
    都是奶奶啦,她就说不要擦口红,奶奶却坚持相亲要擦口红才有礼貌,不理她的抗议,迳自在她唇上涂上最喜欢的大红色唇膏,害她现在糗毙了。
    “婚后也想在道馆工作?”温少仁的心情突然变得愉悦,不纯粹因为她擦掉口红,而是她竟然读得懂他的心思。不,应该是说,他第一次能松懈心防,让女人看出他的想法。
    他是个整形医生,想整形的人有九成都是女人,她们认为自己很不完美,也有许多心灵上多半有某种缺陷。照理说,他应该见猎心喜,对她们认为自己的不完美之处狠狠批评一番,再建议她们大整修狠捞一笔,但他却不喜如此。
    他虽不到视病如亲,可该有的医德还是会坚持住,毕竟会想整形的人心灵是脆弱的,狠踩其痛处也是不道德的,所以通常他会不卑不亢,以平和口吻建议求诊的客人可以做哪些调整,而不会让她们感觉出他有一丁点嫌弃她们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