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试衣间出来的况妙华,突见有人近距离的盯着自己,吓一跳之外,也颇不悦的嚷嚷,“真没礼貌!为什么站在试衣间外?”方才被刘心妮削一顿,她积了一肚子气正愁无处发泄,惊吓后便想趁机迁怒出气,“是不是想偷钱?”
    “发生什么事?”专柜小姐闻声疾步过来。
    “你们的服务太差、格调太低了,我进去试衣,为什么你没替我保管我的名牌包?”况妙华气焰高张地指责,“还有,连这种穿廉价衣服的人你都让她进来?没维持优质的购物环境,和这种没品味可言的人在同一个空间一起挑选衣服,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方才刘心妮一席话让她面子扫地,原本对她恭敬的专柜小姐态度因此丕变,此刻她正好借题发挥,狠狠把势利的专柜小姐损一顿。
    专柜小姐咽下怒火,看向春多瑷,以极不礼貌的口吻道:“小姐,如果你不买衣服请你离开。”
    “这就是标榜最高服务品质的Rose顶级服饰专柜对待客人的方式?”冷冷地看着两个一样势利的女人半晌后,春多瑷端出最有自信的神情及锐利的目光,冷讽反击。
    她不崇尚名牌,但赫赫有名的Rose顶级服饰连奶奶都听过,其服务品质在电视媒体大肆播报赞扬下,让外界的人以为无论是谁来到这里都会被当女王般尊敬,不过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看来,这风评大概只是专柜小姐眼光独到,懂得挑选有购买能力的消费者来细心服务,像她一副穷酸样,或许在她们眼中和乞丐没两样。
    眼神对上一脸高傲的况妙华,春多瑷忽然觉得可悲又可笑。
    方才刘心妮傲慢的对她,现在她居然就用刘心妮那一套,加诸在她的女儿身上。
    其实,当母亲从试衣间出来、一开口说话,她就后悔了,后悔她自己来了这一趟……不,也许这样反倒好,让她及早认清当年抛弃她的女人真面目是什么。
    从小到现在,她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坚硬如铁,专柜小姐的嘲讽或许会令她深感自卑黯然离去,但连另一个女人、她的生母都同样鄙视她,情况就不同了。
    若她还小,可能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奔回奶奶怀里,可如今她长大了,心不再如玻璃般脆弱,刻薄的冷言讥讽只会令她光火。她知道自己必须比平日坚强数十倍,才能抵挡生母无情残酷的言语攻击。
    这个时候,她突然好希望少仁陪在她身边,有他在,她至少可以躲在他怀里,不用装坚强,更不用单独面对眼前这丑陋的情景。
    也许意识到自己的坚强撑不了太久,她下意识地转身想走,什么话都别说,就当这是一场恶梦,她没来这一趟。
    “你怎么会这样就放她走?你应该等我检查包包、确认没有丢掉任何东西后才放人的!”逮着机会,况妙华颐指气使,狠狠的再修理眼高于顶的专柜小姐一顿。
    当然,她看眼前这个穷酸样的女子也极不顺眼。
    碍于带况妙华来的刘心妮是VIP,柜台小姐纵使不情愿,仍是恭敬领命。虽然方才刘心妮已摆明不让这位太太购物,但她毕竟是刘家带来的客人,还是得尊重一下。
    而另一位不知来干么的小姐,就无须对她客气了。
    “那位小姐,麻烦你等一下。”专柜小姐唤住正要“偷跑”的春多瑷。
    春多瑷顿住脚步回头,看见况妙华正仔细检查名牌包,她冷眼瞪向对方,负气的道:“不用检查了,你直接报警来抓我,我偷了你皮包内的十条金项链、一百万美金,还有不知价值是多少的珠宝!很抱歉,像我这种一出生就被亲生母亲抛弃的人,从小到大都只穿奶奶买给我的廉价运动服,久了,连眼光都变得廉价,那一堆珠宝在我看来,和路边摊卖的廉价仿冒品没什么两样!”
    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令两人傻眼愣住,她说出的偷窃“清单”,光听也知道是反讽之语。谁没事逛街买衣服,会带十条金项链、一百万美金,还有和廉价仿冒品没两样的珠宝?
    专柜小姐回神,暗地偷笑。身旁这位一看就是假贵妇太太的包包里,前两样是不可能有,最后一样——廉价仿冒品珠宝,说不定还真有。
    “你……”检查完包包,确定里头东西没遗失,自知理亏的况妙华却也不打算道歉,她别过脸,只当没这一回事。
    “为什么不报警抓我?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春多瑷咬着唇,不让她窥见自己气得唇角隐隐抖动的模样。
    “谁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况妙华鄙夷地睨她一眼,“别以为来这招,我就会拿钱打发你走,你……”话说到一半,见刘心妮手提精品手表购物袋,挽着父亲的手踅回来,她心中的怒火瞬间转移到刘心妮身上,只是碍于刘父在场,她敢怒不敢言。
    刘心妮脸上带着胜利笑容,想给况妙华来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只要自己这个女儿开口,再贵的精品她爸都会掏钱买,而某个外人即使想买一件小配饰,都得过她这关……
    她正欲耀武扬威时,却意外瞥见一张熟面孔——
    “春多瑷?你来这里做什么?”
    听到“春多瑷”三字,况妙华心头一震,视线从刘心妮身上转移至方才被自己视为小偷的女孩脸上,惊讶地瞪着。
    “发生什么事?”刘父看见况妙华脸上露出异样神色,纳闷的问,继而转头问女儿,“心妮,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
    刘心妮冷哼一声,不悦地道:“她才不是我朋友,她是和少仁哥相亲交往的那个人。”
    刘父了然的点点头。“噢,原来是少仁的朋友呀。你好,我是少仁的叔叔刘百业。”他礼貌性地和她打招呼。
    “爸,你干么理她?”刘心妮不悦地拔高声音嚷叫,她原就视春多瑷为眼中钉,此时见春多瑷穿着一身旧运动服,更是不给面子的嫌恶冷讽道:“唉,为什么老是有人不识相,明明没什么身份地位,还爱硬装上流人来这种高级专柜……”嘲笑的眼神扫过两人,她一段话同时讥讽了两个人,一石二鸟。
    “心妮,不可以如此无礼!”
    “爸,我是有感而发,又没指名道姓。”鄙夷的眼神再度扫向两人,意外春多瑷没回嘴,又察觉到她直盯着况妙华,刘心妮疑惑的问:“你们两个认识?”
    “不,我们……不认识。”况妙华刻意露出大笑容掩饰心虚,挽着刘父的手臂语带懊悔地解释,“因为刚才我误以为她是小偷,所以……她可能有点生气。”
    “呵,被一个拎着空名牌包的假贵妇当贼,春多瑷你还真是倒霉。”刘心妮嘲笑完,还是满腹疑惑,“不过你到底来做什么?找我?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问少仁哥的对吧?干么跟踪我?你来这里只是自取其辱……”
    “就是说嘛,既然是心妮的朋友,来这个地方找心妮至少穿得体面点,这样才不会丢心妮的脸。”纵使心中对刘心妮恨得牙痒痒,但在疼爱女儿的刘父面前,况妙华仍放柔姿态,压住心头火,刻意表现出自己凡事都为刘心妮着想。
    至于春多瑷,怪只怪这女孩不该在这种“非常时期”出现,她只差一步就能坐上“刘太太”的宝座,这时候绝不容许春多瑷这颗超大绊脚石挡住她前进上流社会的道路。
    “我的事我自己管,你少在那边假惺惺……”
    就在刘心妮回呛装腔作势的况妙华之际,春多瑷连再多看她们一眼都不愿,转身就掉头离去。
    她没有泪,只是顶着一张毫无血色、苍白如纸的脸,茫然地走着。
    这一切……不意外不是吗?是她傻,隔了二十六年还指望和当初抛弃幼婴的女人相认。
    呵,刘心妮说得对,她来此只是自取其辱。
    温少仁一边开车,一边焦急地和刘心妮通电话。
    “所以多瑷真的有去找……找你?那她现在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