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我们有缘啊。”东堂光一又露出那种暧昧真假的神情。随即为了?下巴,指向东堂晴海说:“我是故意气这小子的。他硬是纠缠不休,不管我走到哪就跟到哪。既然他这么讨人厌,我当然就对他不客气。他最讨厌这种地方,我就干脆在这里打转。”
    江曼光和杨耀对望了一眼。实在难以理解。她不明白东堂晴海干嘛没事一直跟著东堂光一,但又不能随意开口问。只好含糊过去。
    她当然不会知道东堂晴海跟监一般地死盯著东堂光一,?
    来?去还是因为什么“东堂家的继人”。东堂光一身为东堂家的长孙,理所当然是东堂家庞大业?的继承人选,他就有义务持续严格的修练。,贯彻祖先一贯流传下来的武道精神。这些,在他回到日本后,一一无可逃避。
    “你还不死心吗?”东堂光一回身瞪著东堂晴海,很不耐烦。“不管你再怎么纠缠,我都绝对不会再加去那个道场,我劝你别再白费力气了。
    “你居然说出这种话。身为东堂家的子孙,你不觉得羞耻吗?”东堂晴海那始终没有表情的声音态度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压迫感。
    “当然不会。”东堂光一想都没想,一口就反驳回去。
    “你回去告诉八云那老头,我不会再当他的傀儡,叫他趁早死了这条心。”话说完,他不再理他,对江曼光说:“托睛海这小子的福,我才会再遇到你。不过……。”他睨睨杨耀。“下次最好能摆脱掉这个优等生,只要我们两个一起就好。”
    他牵住她,无视杨耀的存在,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摆摆手,说:“今天就算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姿态有种故作的潇洒,却又不是那么刻意。
    江曼光在笑。她熟悉的东堂光一一直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又无所谓的态度。东堂晴海冷眼旁观,冷漠的扫她一眼,看她笑得放肆,笑得未免太随便。所谓的奔放自由,拆穿了,简直鲜耻寡廉、没有节操。
    江曼光敏感地感受到东堂晴海的视线,感受到视线里的冷漠,甚至隐隐的轻蔑,不由得觉得奇怪。她想不通,她应该没有得罪他才对。
    “我们走吧。”她挽著杨耀,展?一笑。
    像这样,手挽著手,灯夜里漫步,这样平实的爱情,就是她要的。她不需要太轰烈的爱情。杨耀一直对她有疼惜,将最深刻的给她,所以她有了认定,也会把最炽热的还给他。
    “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她深深感到他跟杨照不一样。杨照有太多的放不下,心中始终有缺口;但杨耀,始终给她最深刻的。
    “你跟东堂之前遇见过了吗?”杨耀问。
    “嗯。”江曼光点头,约略把事情解释一遍,连同东堂光一家的情况及晚宴的事也概略带过。末了笑说:“我知道他是个少爷,但没想到会这么巧,他们家的公司居然就是我父亲负责的企划案想争取的合作对象。”
    “这些你怎么都没告诉我?”杨耀沉默了一会。原本他一直在意,但这一刻,他父亲说的那些话突然他心里发酵,吞噬他的平静。长久以来的默默变得患得患失。
    “我也没想到。”江曼光老实回答。她觉得根本没什么好说,若不是遇到东堂光一,她一时也不会想起。
    “我没说,你不高兴吗?”她侧脸问。
    “怎么会。”杨耀微微笑,将她揽紧。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不安、妒意的滋味,心情一瞬间攀落起伏。“赶快回去吧,越来越冷了。你应该也饿了吧?”
    像是为了回答他的关切,江曼光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咕的叫声。她怔一下,爆笑出来,有些尴尬。
    “好像是有些饿了。”杨耀笑望著她,看也有些腼腆。
    “走吧。”他内心感到一种满溢,真感到爱的流动。
    两人往车站走去。从惠比寿搭乘环状线电车,很快就到了目黑。深冬的夜已经很黑,而且寒冷,路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他们仿佛是走在一个极清醒的梦境。
    “唉,杨耀,”江曼光仰仰头,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天气虽冷,北国冬夜的天空却异常的璀璨。“我们一起去意大利好吗?”她没有忘记那个传说。传说日落时,在圣马可教堂钟声敲响时,相约在叹息桥下的吻和誓言,将得到永恒的爱情。传说是美的。然而现在她却明白,如果没有两心同,再多的誓言也是枉然。她想再去看一次那座叹息的桥,再去看一眼威尼斯那波光潋滟的情海。
    “好。”杨耀丝毫没有迟疑。很坚定的承诺。
    江曼光笑一下,默默跟著。
    回到了杨耀的公寓,在门外,江曼光肚子又咕噜叫起来,两个人笑成一团。杨耀边笑边打开门,接过江曼光手上提的东西,回身放在桌台上,视线一转,这才赫然发现客厅里居然坐了个人。
    “妈?!”他很意外。
    “回来了。”杨太太站起来。说:“我来的时候你刚巧不在,我请管理员先生帮我开门,就先进来了。”说话的同时,有意无意地扫了江曼光一眼。她第一次看到从小冷静聪明甚至有些冷漠的儿子笑成那样,心中竟有种微妙的说不出的感觉。
    她心中有种预感,就是这个女孩。杨耀之所以坚持离婚、非来日本不可,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怎么突然来了?”杨耀问。拉过江曼光说:“她是我的朋友,叫江曼光。”
    “伯母,您好。”杨耀母亲出现得太突然了,让人不提防,江曼光觉得得有些尴尬,而且不自在,硬著头皮微笑打声招呼。她没有学日本人那样弯身鞠躬,只是微微的颔首。
    “你好,江小姐。不过,我们非亲非故,你这样称呼我,我真不敢当。”杨太太皮笑肉不笑,但还是满脸的笑,显得很客气。然后她转向杨耀,说:“妈是特地来看你的。你就这样跑来日本,妈怎能不担心。我看你好像瘦了一点。天气很冷,出门时记得要多穿一些衣服……。”
    她抓著杨耀话家常,叨叨絮絮,一旁的江曼光很明显的是个多余的外人。她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立场十分尴尬,偏偏她不好说什么。
    “妈还有许多事想跟你说,不过……。”杨太太瞄了桌台上的东西一眼,表情有一些?难。“我好像打扰了……。”
    “怎么会。”杨耀说:“我跟曼光买了一些东西,打算煮火锅,你来了刚好。你还没吃饭吧,妈。”
    曼光?杨太太不动声色地又扫了江曼光一眼。她知道这个儿子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但他直接叫;这个女孩名字,还带她回来,甚至发出连她这个做母亲都不曾听过的开怀笑声,她无法不对她觉得敏感了。
    “我吃过了。不过,还可以陪你吃一点。”她不说“你们”,而说“你”。走过去看看那几袋东西,理所当然就整理洗涤起来。一边说:“我们母子好一阵子没见了,刚好可以边吃边聊。”
    “啊,我也来帮忙。”迟钝的江曼光这时才想起她也许应该帮忙做些什么。
    “不必了。江小姐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帮忙。”杨太太客气的推拒。
    但所谓客人,就是外人,是一种排除的关系。江曼光看看杨太太跟杨耀。他们母子相聚,她硬生生要插在中间,好像有些厚脸皮。
    “嗯,杨耀……。”她踌躇一会说:“伯母特地来看你,我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聊,我想,我就不打扰……。”
    杨耀不舍得她走。说:“你不会打扰我们的,不必那么客气。”
    “是啊。”杨太太接口:“如果方便,我是希望江小姐能留下来。只是,我们谈我们的,我怕你会觉得无聊。而且,如果你有什么要紧的事的话,耽搁了就不好。你应该没事吧?”乍听起来像挽留,话中却又含著另种意思。
    杨耀忽然转头,默默地看他母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