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楚言想了想,「好吧,我跟你们回药铺。」反正他也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少爷请跟小的来。」两人立刻带路。
    ***
    安稳不被打扰的睡了一觉好眠,接下来就该是听候母亲懿旨的时候了吧!楚言望着送早膳前来的林管事。
    「少爷请用膳。」林管事恭敬地道。
    「药铺的营运还顺利吗?」楚言随口问道。
    「托少爷的福,一切顺利。」林管事答道。
    「老夫人可有要你传什么话?」
    「没有。」林管事摇摇头。
    「那为什么我一进城,就派人跟着我?」
    「这是少夫人的命令。」林管事恭敬地道:「几天前,少夫人下令要各分行注意少爷的行踪,如果找到少爷,就尽量留住少爷。」
    「少夫人?」楚言微蹙起眉头。
    「是的。」
    「那——少夫人还有交代什么吗?」
    「属下前两天已经将少爷的消息传回府里,我想少夫人如果有事交代,应该今天就会传到。」林管事老实地道。
    「我明白了,你先去忙你的吧。」
    「是,属下先告退。」林管事退了下去。
    少夫人?楚言总算想起来,唇角也勾了抹不以为然的笑。
    是当了楚家的媳妇,给那个女子什么错觉,让她以为她真能顶着他妻子的身分来约束他吗?
    如果真的有事,为什么不直接传话,反而要人先将他的去处报告回去,这么一来一往间,他很可能就离开了;如果真要找他,不该用这种方法吧?
    楚言边用着早膳边想道,除非他这个妻子有什么其他目的,否则这种寻人的方式,只突显了她智慧不高的缺点。
    那个楚家的媳妇——叫上官绿袖是吧,难道是这么笨的人?
    「少爷。」才在猜想着,林管事又回来了。
    「有事?」
    「府里派人送来这封信,请少爷过目。」林管事将信递了出去。
    楚言好奇的接过,拆开信看完後,他忽然一阵大笑。
    「少爷……」林管事担忧的看着他。
    少夫人不会在信里面写了什么刺激的话吧,为什么少爷会大笑?
    「我没事。」楚言止住大笑,但是脸上的笑意还在。
    「呃……」林管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是我该回家的时候了。」如果刚刚他对上官绿袖还有什么猜疑,此封也消失了,全变成一连串的好奇。
    什么样的妻子会替丈夫写好休书,请丈夫直接签字,她好准备下堂?这是想引他回去的方法吗?
    握着信,楚言非常期待与妻子的初次见面。
    ***
    三天後,楚言回到自家门口,门房一见到他,立刻奔进去报告少爷回来了这个大消息。
    楚言微皱着眉走进家里。
    以前他每次回来的时候,守门的成伯都会跟他聊天,然後帮他处理马匹,而今天看到他,却只是瞪大眼,然後便一路奔向屋里、大叫着「少爷回来了」,把他丢在门口不管。
    这种待遇让楚言真是有点不习惯。
    算了,就当成伯年纪大了,有时候会忘记某些事;楚言自己找来其他家丁为他牵马匹到马房去,然後迳自走向大厅。
    奇异的是,一向该是冲出来见他,然後把他训一顿的母亲也没有出现;倒是有个陌生的小女婢倒了杯茶给他。
    「你是?」他确信自己离家前没见过她。
    「我叫小平,是随小姐陪嫁过来的丫鬟。」小平回答。
    「小姐?」
    「小姐闺名唤『绿袖』,也就是在新婚之夜被少爷抛弃的妻子。」小平解释。
    「你在替你家小姐抱不平?」楚言挑了挑眉。
    「小平不敢,小平只是说明。」她语气里一点都没有不敬的意思。
    「少夫人呢?」
    「小姐在後院看书,待会儿就来。」
    「老夫人呢?」
    「老夫人到寺庙礼佛,大概要再过一个月才会回来。」
    「嗯。」楚言点点头,然後端起茶,才喝一口,就看见一名身着浅绿衣裳的女子由内室走了出来。
    她以面纱盖住脸,楚言只能看见那双清澈而平静的眼眸;那双眼眸,令楚言有种熟悉感。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楚言才开口。
    「你是绿袖?」他的妻子?!
    「绿袖见过相公。」她就站在那里,浅浅行了个礼。
    她的语音轻轻柔柔,有着一股女子特有的娇弱,但却不含任何撒娇或嗔笑的意味;她行礼的模样恭顺,但眼神却敢直视着他。楚言提醒自己,敢写那封信给自己丈夫的女子,绝对不会是一个温婉恭顺的妻子。
    「为什么蒙着脸?」
    「相公在新婚之夜便离开,想是因为妾身的面貌难以入相公之眼;为了不让相公厌烦,妾身还是把脸遮起来。妾身自知没有过人的美貌,但却还有一点自知之明,不敢再惹相公离家,让婆婆伤心。」她垂下眸光,样似绝对的恭顺。
    楚言差点因为她这番话而愧疚起来。
    乍听之下,她似乎在自卑、也谦逊的让人满意。但仔细一想,她这番话根本是明褒暗贬,把他贬的极为肤浅。
    她蒙起脸,正意谓着他只是个重视外貌的肤浅男人;而生恐自己成为他离家的祸因,不也暗喻着他只顾自己高兴,却把母亲抛下不管,是个不孝子?
    楚言应该生气的,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有股想大笑的冲动。
    「把面纱拿掉吧,我保证我暂时不会再离家。」楚言非常好奇,有着这么伶俐的口舌、慧黠心思的女子,会是什么模样?
    「相公一路奔波,想必辛苦了,妾身即刻让人为相公准备沐浴、用膳等事;请相公稍候。」绿袖说完就要转进内堂。
    楚言却站起身,两三个大步便抢到她身前,挡住进内堂的路。
    绿袖吓了一跳,连忙後退两步,低垂下脸。
    「相公,你吓到妾身了。」她一副胆小的惶恐样。
    楚言没有回话,只是伸出手,托起她下颔;再一步,他便可以扯下她面纱。
    绿袖呼息一窒。
    「相公。」她出声,被动的望着他。
    「嗯?」他正考虑要不要粗鲁的扯下面纱。
    她抬起手,拉下他的手,然後再退开一步,脆弱而难堪的别开脸。
    「妾身……为相公准备……」
    「不需要。」楚言打断她的话。
    绿袖慌乱的抬头望他一眼,然後又别开。
    「那……那……」
    「除去你的面纱。」他再次命令。
    「不。」她按住自己的面纱,摇着头不看他。
    「为什么?」
    「妾身相貌平凡,不敢污了相公的眼。」她依然低着头。
    「你认为我是重视外貌之人?」楚言蹙起眉。
    「相公……或许心胸宽大,但没有任何男人……愿意娶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为妻;妾身……自知高攀,也明白相公并无意娶妾身为妻,那么……相公何妨就在休书上签下名字,妾身……不会为难相公的。」
    「一旦我签下休书,你可知道你会有什么後果?」
    「无……妨的,只要不耽误到相公的一生幸福,妾身并无其他要求。」绿袖低声回答。
    楚言不该内疚的,但现在他的确内疚了。
    无论他先前对这个妻子抱持什么想法、或者以为这个妻子有多大能耐,但她终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新婚之夜便独守空闺,嫁的丈夫甚至连见也不见她,就将她丢在家里不闻不问,她会伤心,也是自然的。
    楚言不曾想过自己率性的举动,会带给任何人影响,但现在却有了;他的妻子,因为他的离去而自责,明明不关她的事,她却认为那是自己的错。休书不是为了引起他注意,而是真的自愿下堂求去。
    但是,他或许忘记过这个妻子的存在,也不承认他有妻室,但他从没有过休妻的念头,现在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