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水儿,听姊姊的话。」云仙打断她,「妳一个人,是无法和他对抗的,他是身分尊贵的王爷,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近的。姊姊的心愿和爹娘一样,只要水儿好好活着,一辈子过得好,不要被人欺负,那就好了,妳懂吗?」
    为父母雪仇的事她来做,她只希望体弱又胆小的妹妹一生平平安安,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懂。」水儿望着姊姊,只能点点头。
    她自小就体弱多病,只能依靠姊姊照顾,无论姊姊说什么,她都会听的,她唯一能回报姊姊的方式,就是别再让她多担心。
    「好了,姊姊现在就先带妳离开这里。」
    背起预先收拾好的包袱,拿出藏在床底下的佩刀,她搂着妹妹从后头飞身下楼,迅速离开了醉花楼。
    那一年,她也是这样躲藏在黑黑的地方,只是那时候她被姊姊护着,而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姊姊……绝对不可以有事……
    可是……如果姊姊有个什么……她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姊姊只是慢了一点,她一定会来的,绝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姊姊一定会平安回来,一定会……
    她不安地在心里拚命祈祷,一点也没察觉到外面的吵杂声渐渐变小,锣鼓声也消失,这个偏僻的巷弄渐渐变得安静无比。
    一个多时辰后,紧闭的门板突然被打开,又迅速合上。
    「姊姊!」一眼就认出来人的身影,她扑身过去。
    门口的人回身恰恰好来得及扶抱住她,免得她跌伤了自己。
    「水儿,小心点儿。」她暗自叹气,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没有回来,这个让人挂心的小妺妹该怎么办?
    可是水儿没有注意自己,只注意到姊姊嘴角微微渗出的血迹。
    「姊姊……妳受伤了!」
    「我没事。」她立刻熄掉烛火,将包袱牢牢绑在她身上。「水儿,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嗯。」水儿点点头。
    「水儿,万一我们不幸被追上,妳只要记住一直跑、不要停;万一我们分散了,妳要记住,在爹娘忌日那一天回水家堡,我们一定可以再见。」云仙交代着。
    「好。」水儿再点头,握住姊姊的手。「姊姊,妳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尽量不拖累姊姊,姊姊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只要姊姊不要有事、不要离开她。
    「嗯,放心吧,凭他们动不了我的。」云仙笑了笑,然后一手握刀、一手牵着妹妹往后方的门走出去,趁着追兵还没找来,迅速往西城门走。
    虽说今天城门延迟关闭,但一过酉时,四边的城门中就会关闭三个,只留西城门能够进出,这也是她之所以选择将妹妹藏在这里的理由。
    能愈快出城,她和妹妹就会愈安全。
    就在她们顺利来到西城门口的时候,由王府派出的另一队追兵也同时出现,距离城门口只有十几丈远。
    「传德王爷口谕,立刻关闭城门。」带头的侍卫长大喊。
    云仙心下一惊,趁着城门守卫还不及反应,拉着妹妹立刻冲出城门。
    「站住!」侍卫长发现了她,立刻大喊:「拦住她!」
    当京城里热闹迎亲的时候,西城门外十里处的小山丘上却是安安静静的,一抹深色的人影挺拔地立于亭中。
    深夜的官道中几乎没有人烟,四周没有灯火,月色照不上他的脸庞,只感受得到他一身冷肃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远远地,一匹华丽的马车从城门方向出现,由远而近,朝着十里亭直直奔来,一路扬起阵阵烟尘,由此可知赶车的人是以多么快的速度在催跑。
    当马车停在入亭处的同时,马车门也打开。
    「你迟了。」亭里的男子冷沉着声说道。
    「是你来早了。」与亭里冷肃的男子恰恰相反,从马车里跳下来的男子手持折扇,身上淡雅的蓝袍在月光的映照下微闪银光,一看就知道质地非凡,而腰间罕见的白玉垂饰,更显出他一身的贵气。
    他是胤,当今的五皇子,当今天子的亲弟弟。
    这两个男人,一个冷肃、一个随和,一个独来独往、一个乘车伴随从,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兜在一起的人。
    偏偏,这个蓝袍的贵气男子就是踏进亭子里,不忘挥手示意要随从将马车里的酒菜端出来。
    「舒服的酒楼你不约,偏偏中意这样的荒山野地,你也真是不懂得享受。」胤啧啧摇头。
    「你可以不来。」冷肃男子挥袍落坐,语气冷淡得似巴不得他不要来。
    「那怎么行?你难得来一次京城,若不好好招待你,我连睡觉都会睡不好。」胤也落坐,让随从把酒菜摆上桌。「不过,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下回你来,直接到我府中小住几天如何?」
    「麻烦。」简单两个字,代表拒绝。
    「一点都不麻烦。」事实上,胤非常高兴能招待他,巴不得他干脆住在府中别走了。
    「再多说一句,我立刻走。」
    「好好好,我不说了。」胤连忙道,深怕他真的转头走人。
    唉,认识他八年,这男人孤僻的性子还是一样,一点也没有因为年纪增长或者阅历增加而变得好一点。
    「你找我有什么事?」不理会对面的人一脸哀怨,冷肃男子直接问道。他人才踏进京城周围二十里的土地,胤的邀请就来了,当然他反约在这里,胤只能乖乖来赴约。
    「也没什么,主要是想见见你。」收起玩笑的态度,胤仔细地打量他,眼里带着关心。
    「见到又如何?」
    「人生太轻易离别,太难得聚首,你不肯留在京城,又从来不主动联络我,我只好多找机会见你了。」说到这个,胤就觉得自己实在哀怨。
    从相识开始,他就是这副冷冷漠漠的样子、独来独往,管他什么人情世故、什么交际往来,他就是不理,也没兴趣与人攀交,他们两个人会从陌生到现在这般称得上「有交情」,还得归功于自己的不屈不挠,硬是把「萍水相逢」这四个字变成「相交知己」。
    这么多年来的主动总算也没白费,虽然这家伙的外表就是一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至少每每在他找上他、相约见面时,他从来没爽过约,光凭这一点,胤就告诉自己该满足了。
    放眼天下,有谁不知道「绝剑」——南宫缺的孤僻个性?
    全天下能和他算得上交情的人,根本是屈指可数,搞不好还完全没有!
    而他却可以算上是那些「屈指」的其中之一了。
    虽然南宫缺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但是几回他有危险,南宫缺却总是不辞远途的赶来救援他,他这才明白,南宫缺的交情,不是形于外的态度,而是放在心底。
    了解这一点,他也就不在乎南宫缺待人的态度像不像个大冰块了,嘴巴上的不满也只是抱怨一下而已。
    「你太闲了。」对于他的感慨,南宫缺只有这句话。
    「谁叫你不常常来找我,我只好闲得埋怨你啦。」
    「说重点!」不理会他的抱怨,南宫缺径自饮下一杯酒。
    「好吧。」遇上个不爱聊天的男人,胤很能适应地收起废话。「他想见你。」
    没头没尾的,「他」是谁,两人却心知肚明。
    「没必要。」一如以往,南宫缺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拒绝。
    「对他来说,见不到你,是他一辈子的遗憾。」胤望着他,「看在他如今只是一个期待见到儿子的老人,你不能见见他?」
    「他的儿子,全在宫中;他的遗憾,与我无关。」南宫缺依旧冷淡。
    「南宫……」
    「如果你要谈的只有这件事,我走了。」一口干完酒,南宫缺还真的起身打算走人。
    「好好,我不说了,你别走。」胤连忙拉住他。
    南宫缺清冷地望着他,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