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小狗似的去蹭他的脖颈,发梢在皮肤间勾起掩不去的痒,像夏天踩进灌木,被惹人厌的小虫忽而叮了一口。
秦思意想要抬手去挥,大脑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只好稍稍将脑袋往对方的身前挨了点,试图留出空隙,去避开那种折磨的触感。
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愈发地像是拥吻,印出一道正交颈缠绵般的灰败色块,比秦思意的呼吸更轻地细细颤抖着。
“学长,学长。”
钟情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从秦思意的颈侧离开,没有退得太远,依旧挨在对方紧闭的眼前,垂下视线,开始详尽地扫那两瓣红润的嘴唇。
“秦思意。”
钟情换了个称呼,轻声地念起了对方的名字。
“秦思意,秦思意,秦思意。”
他的嗓音压得极低,温温柔柔的,把这三个字变得仿佛调式一致的情诗。
秦思意察觉到钟情在跟着每一次吐字靠近。
后者的呼吸,又或许是唇瓣的上的温度几乎都要碰到他了。
他已经在黑暗中见到了两人亲吻的画面,与稠滞的喘息交杂,陷出柔软的,纯真而晦涩的弧度。
大脑提前构建的假想带来令人失衡的晕眩,秦思意的耳边就只剩自己躁动不止的心跳,再也听不见其他任何声响。
他甚至迷乱地攥紧了钟情的衣摆,迫不及待想要献出自己一般,用指尖绕着布料转啊转。
“怦怦、怦怦。”
心跳变成鼓点,在这个冬季的夜晚带来夏日的炽热。
它盖过窗外车轮碾过时细弱的声响,掩去大门被打开时一瞬的轻鸣。
秦思意只感受到有一阵风闯了进来,裹挟着彻骨的冷冽,让他不由得战栗着睁开了眼。
“你们在干什么?!”
熟悉的咆哮声伴随着花瓶碎裂的尖啸从玄关处传来,骤然打断甜蜜而忸怩的幻想,将秦思意从钟情的唇边唤醒。
他来不及去说对方什么,慌乱起身转向门后,眼看着母亲发疯似的将手提包砸了过来。
秦师蕴在这之后并没有停止,她一把抓起地上的陶瓷碎片,割开手掌,不管不顾地丢向自己的孩子。
后者本能地躲避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翻过沙发的靠背,朝母亲的方向跑了过去。
对方几乎抄起了一切能够拿到的东西往自己儿子的脑袋上砸,一边砸一边魔怔般唾骂着秦思意为她带去的恶心。
她用修剪整齐的指甲去抓秦思意的脸,用自己健康的牙齿在后者手臂上留下一道道齿痕,她疯狂地尝试着把秦思意的脑袋往玄关的柜子上摁,直到钟情冲上前,一点也不温柔地将她的双手反扣在身后。
秦师蕴开始毫无意义地随着挣扎尖叫,绾得优雅端庄的长发散落下来,贴着钟情的毛衣不断摇晃。
“妈妈,妈妈!对不起!你等一下!你等一下!”
秦思意的嗓音里带上了哭腔,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由身体的震颤导致的连锁反应。
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以至于都没有办法将秦师蕴掌心的血渍擦干净。
他越抹越脏,越抹便染得越红。
最后就连秦思意自己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被抹眼泪的动作带到脸上,滑稽又狼狈地将泪痕变成了浅淡的红色水液。
“真恶心!真恶心!真恶心!”
“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秦思意搞不懂母亲眼里的自己是谁。
对方说的也许是父亲,也许是那个现在正心安理得住在秦家老宅里的女人。
当然,也不能排除她看见的就是秦思意的可能。
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看母亲着魔一般对着自己嘶吼。
听见动静的阿姨匆匆从辅楼赶了过来,其中一个拿着手机,应当是通知了什么人。
她们把秦师蕴从钟情手里接过去,控制一只动物一样将她摁在了地上。
秦思意嗅着那股血腥味,几乎就要从胃里把所有的东西吐出来。
他扶着柜子干呕,在一阵阵烧灼的痛感里吐出胃酸,脏兮兮裹住地上的血渍,混杂出一种更为难闻的刺鼻气味。
“学长……”
钟情想去揽他,刚抓过秦师蕴的手又伸向秦思意。
后者惊恐地一下挥开了,发出‘啪’的一声响,尴尬地在之后留下漫长的寂静。
“你先回去。”
秦思意半晌才开口说话,用手背随意地在嘴边抹了一下,也不嫌脏,径自替钟情推开了门。
“我带你去医院吧。”
后者想去握他的手,可指尖还没够到,就又一次被对方拒止了。
“不用。你先回去,已经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