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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你道歉。”
    “就算我们两清了,好不好?”
    秦思意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再歇斯底里。他将这句话说得太过平和,以至于哪怕那些眼泪到底还是坠在了他的外套上,钟情也不认为自己有拒绝的余地。
    “我想走了。”
    秦思意掉着眼泪对他笑,车窗上的雪花便也应景地融化,留下一道道泪痕似的水渍,消失在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冬夜。
    钟情没有回答。
    他根本开不了口。
    也许是天气实在太冷,阻塞了他的声带,将他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失语症患者。
    他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妥协,按下解除锁定的按键,眼看着秦思意凑近,看对方送给自己最后一个吻,看衣着单薄的青年关上车门,从此消失在江城的雪夜里。
    钟情麻木地开过那个路口,不停地向前,直到再度驶进一条没有路灯的小巷。
    他从挡风玻璃望出去,巷子的尽头依稀能够看见一座教堂的尖顶。
    焰火就在此刻倏地升起,照亮落满了雪的十字。
    钟情突然回忆起很久以前在通往斯特兰德的坡道上和秦思意一起看过的烟花,也是一样消失在教堂指向的夜空上。
    秦思意那时告诉他一个传说。
    ‘一起看过烟花越过教堂的人,无论分开多久,最终也还是会再见。’
    钟情这时终于开始后悔,调转方向飞快地朝对方下车的路口赶去。
    他已经用掉了那一次重逢的机会,或许将来,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
    天真的假想到底没能构筑出现实。
    钟情以为大雪会拖延秦思意的脚步,以为寒冷会阻止对方的离开。
    然而事实却是直到天亮,他也没能幸运地再次得到剖白真心的机会。
    秦思意的告别如同这年的夜雪,在天光乍现之后迅速消融,即便往后再多个冬天,江城也不曾落下过任何一片新雪。
    第132章 好久不见
    『“好笨啊,钟情。”』
    十八岁的钟情大哭了一场,而后便看似疗愈了。
    二十三岁的钟情没能哭出来,莫名觉得心底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沉的一边下坠,一边发出隐约的钝痛。
    这样的痛感一直持续到了四年后,跟着放弃了既定轨迹的钟情一同降落在劳德代尔堡温热的海风里。
    他始终记得秦思意说过的话。
    对方说喜欢迈阿密明朗的天气,钟情便申请了附近地区的学校,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够在对方喜欢的地点,喜欢的季候里重新开启一场邂逅。
    他不再为祖父的期盼而前进,舍弃了一切他人梦寐以求的权力,仅仅作为自己,真正开始了他想要拥有的人生。
    钟情偶尔会在速写本上画秦思意的侧影,更多时候则爱画那些早已不存在的礼物。
    他其实害怕描绘前者,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就已然不敢落笔。
    秦思意变成一道比梦还要渺远的标志,极难去描述,却又切实地深埋在钟情的记忆里。
    对方越过时光遥遥地望着,钟情就退回到斯特兰德仲夏的楼道,在迈上台阶之前,好黏人地去牵秦思意的手。
    ——
    来到劳德代尔堡的第四个冬天,钟情照旧接待了从北方前来度假的玛蒂尔达。
    这个季节的FL总会吸引无数的游客,不少人甚至在数月前就预定好了海滨的酒店。
    学校今年取消了ski week,因此钟情忙着准备之后的展览,并没有分出精力去参加玛蒂尔达说的那些派对。
    他在专业课上听同学提起过有个R国人买下了附近一片私人海滩,最近似乎请了不少附近学校的学生去为露天的派对演奏。
    钟情以往对这些活动并不感兴趣,可不知怎么,这回倒听得格外仔细。
    有那么一瞬,他恍惚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在短暂停顿后撞出一声巨响,几乎让他以为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胸腔里迸发出来了。
    之后的几天钟情都过得心不在焉。
    他没有将自己的状态与先前无意间听见的闲谈联系起来,还当是最近太累了,无数次拒绝了玛蒂尔达发出的邀请。
    假期的最后一个周末,劳德代尔堡在清晨下了一场太阳雨。
    水珠冲散飘浮在窄小河道上的雾气,与周围的草木交织,变成一种类似于凝在花朵上的朝露的香气。
    钟情这天没来由地早早便醒了。
    他看过那阵太阳雨,等到彩虹也消失,终于无所事事地整理起一股脑带来的旧画册。
    泛黄的封纸让他难得对时间有了直观的感受,有关于斯特兰德的回忆甚至即将以十年为跨度计算。
    可是好奇怪。
    钟情明明已经不记得休息室的墙上挂着哪位画家的作品,但秦思意哪怕是呼吸间极细微的一次起伏,他也还是能够清晰地在脑海中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