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深院月+番外 > 第18页
    原来这是傅氏的真正心情,不是后人揣摩的承诺等等。
    「怎么突然在看这个?」皇上不知道几时进来了,稀奇的凑上来看,顺手摸了他的脸蛋。
    「禀皇上,恍惚记得傅氏手札似乎有些见解能行,顺手翻查了。」他面不改色,依旧漠然的抽出帕子擦擦。
    皇上没好气的拿起那个摹本,瞧了半天,深深叹了口气。「我猜这勾儿,大概是揪着太祖皇帝骂吧。说起来,咱那祖宗威皇帝就是个蠢的。须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这么个能帮打下江山的红颜知己,出得殿堂,贴得心肝。我求都求不到,威皇帝就能蠢个死人…但凡他坚持一下,立傅氏为孤后…我这倒霉的子孙也不会过得这么痛苦,被后宫那些女人烦个贼死。」三郎眉一皱,「皇上慎言。」「慎你姥姥!」皇上忿忿不平,「我就这么一亩三分地了!还不让我喘气?三郎我苦啊!你当我不想跟老婆好好过日子?我想啊,很想啊!我也想有个知冷着热的人,最少有人陪我苦熬啊!不然我怎么就让皇后生了儿子?但那个却只是『皇后』,不是我老婆!除了算计和算计,啥都没有…你说这日子怎么过啊?我的亲儿子居然不能抱来逗逗…我苦啊!」他沮丧得往桌上一趴,「好想回南都…这算什么事儿?把我赶走了,给四哥清路…四哥死了,叫我回来就回来?我他姥姥的就是皇室养的一条狗!」三郎默然无语。以前他都漠然的听着,那时他觉得生无可恋,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只是麻木而理智的执行当有的义务。现在,却颇有感触。
    以前皇上喝醉时曾说过,他小时候的确很顽皮。但引起先皇震怒,以至于把他赶去南都的「毁损国玺」事件,直到他被拖上皇位登基了,才第一次看到被磕了一角的的玉玺。
    太后真心疼爱寄望的,是嫡出的四皇子,并不是这个害她难产的十皇子。
    那个八岁的孩子,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上路?听说他到南都倒在床上病了一年…是真的病了吗?玉玺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得缜密,一个孩子怎么知道在哪里?
    难怪皇上会说和他很像。难怪皇上对整冯家那么有兴趣。难怪皇上会那么惆怅的说,「我只希望有个看得到我,而不是看到皇上的人。」赵公公急得团团转儿,瞅着他,眼神透着哀求。赵公公贪财,很有些毛病儿。但三郎对他分外敬重。赵公公是唯一真正关心皇帝的人,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想把赵公公给四皇子使,他却磕头哀求要跟形同弃子的十皇子走。
    只因为十皇子是他扶持着长大的,那个顽皮的孩子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但那孩子却把他当人看。他是个阉人、废了。他也不敢把皇子当儿子看…但任何苦楚,他都愿意先替那个孩子吃了。
    一个这样忠心的人,是值得敬重的。
    三郎默默的倒了茶给皇上,开口道,「其实,有人是只看到您没有看到皇上…」「闭嘴。」皇上抬头瞪他,「我说你们这些人想什么呢?他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屁啊!?快快把他从暗卫营给赶出去!就、就送到南都去好啦!给置办点产业,快快低给他娶个老婆抱孩子…十五岁也差不多啦,去去去…」「启禀皇上,当初是您圣口亲言由子系自主前程。」三郎淡淡的说。
    皇上先是张目结舌,然后恼羞成怒,猛一拍御案,「都没事干了是不?奏折呢?
    」「皇上,今日事简,您已批完。」三郎依旧闲然。
    越发恼羞的皇上,揪着三郎的领子,拖去练武场好好的打了一架。
    三郎是少数真的敢摔皇帝的人,当然也被皇帝摔个不轻。不过都很自觉的不打脸,打了脸麻烦多多,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皇上的身手不比三郎差,打起来颇势均力敌。打得高兴了,这个基本上还算乐观的皇帝转头就忘了郁闷,甚至也没拦知事郎的休沐日,让他先走了,兴致勃勃的叫其他暗卫陪他继续练身手。
    那天回家,哪里瞒得过芷荇,心疼得直抽,一面准备着药浴,低声骂着,「慕容家就没个好东西。」「对练对练而已,那一位瘀青可没比我少。」三郎心底暗笑,「明日我休沐…荇儿,我们得继外祖甚多帮助,去拜望他老人家可好?」芷荇讶异。人情往来这回事儿…基本上和三郎没什么关系。没办法,虽说三郎身为皇帝近臣,想巴结的人可多着。但既未分家,这帖只能投到冯府。冯老爷还想起复出仕呢,冯太太也不想淡出官家夫人的圈子。不管什么帖,都不可能落到那对小夫妻手上。
    请得是冯知事郎,来的却是冯老爷或冯夫人,他们家的事,满京皆知。别说能讨什么好,还怕马屁拍在马腿上呢。礼貌应酬有,真心结交则无。这也是冯老爷太太的一块心病,更是厌恨这个不孝子。
    三郎也深居简出,为什么突然想去拜见她也不太熟的继外祖?
    不过的确麻烦了人家不少,去探探也是常理。
    「我去差人投帖。」芷荇点头。
    「不,我亲笔出帖。」三郎很慎重其事,「反正热水还在烧,我先写着,一会儿差人去投。」芷荇帮着研墨,思索了一会儿,「那一位…五六年了,还无什根基?」三郎挑了挑眉,傅氏后人如此灵慧…莫怪当年威皇帝错失傅氏追悔终生。「现在不就在给他打根基吗?那一位活得长久快活,咱们才能顺顺当当。」天下可不是只有士大夫而已。
    深院月之二十三
    周老爷收到了帖,倒是吃了一惊,又忧又喜。
    坦白说,当初他舍了个庶女去给刑部员外郎当继室,虽然陪上异常丰厚的嫁妆,还是不很敢认作亲戚,何况是岳婿?官商之别,宛如云泥。他若拿不好这个度,也没办法在京城这块地界儿站得住脚。
    他那庶女美貌却软弱,他也没抱多大指望。实在挑不出人了,他舍不得嫡女去吃这个苦楚,其他的样貌都一般般。许大人要跟他结这个亲事,主要也是奔着他这个貌美的庶女和丰厚嫁妆来的,嫁妆也就罢了,但庶女也是自己女儿啊!还是只能忍痛嫁出去,谁让他们只是平民商户惹不起?
    让他诧异的是,居然每年礼数不缺,满像回事的。他那软弱的女儿,居然有办法在虎顾狼伺的官家后宅生下一个大胖儿子。打听之下,居然是前夫人留下、小他女儿几岁的嫡女一手扶持着站稳了脚跟。
    这女孩儿不简单。可惜摊上这么个爹,一年年的把韶光给耽误了。
    结果老天还是有眼的,给了这么个善心女孩儿一桩好婚事--虽然名声是有些不好听。到底比被拖磨成老姑婆好吧?民间观感,对这个冯知事郎还是不错的。闲话有些,但人家不欺男霸女,处事低调行动安静,从不扰民。
    跟太后那些侯啊伯啊的亲戚比起来,皇帝近臣的冯知事郎真是太和蔼可亲了。
    所以女儿求到他这儿来,说继女有难处,想找几房下人,他 ??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几房人给出去,就当送礼了。
    结果这个女孩儿不但差人来把身价银结清,还写了封非常恭谨的信,自称外孙女,将来还需要仰仗外祖父云云。
    难得官家女儿这样爽快有侠气,样样公平正道的,丝毫不占他一点便宜,还严谨的打了合同,样样照规矩来。帮了她一点小忙,她就能投桃报李的牵上赵公公这条线…要知道赵公公这种皇上真正的身边人,不是光钱就能打动,非皇亲国戚是牵不起的!
    他做了一辈子生意,就没腰杆这么直过。这个实在不太敢攀的外孙女只写信委婉的暗示别贪赃枉法,给外孙婿抹黑,就别无所求,还大大的谢了他赏的几房人实诚为主,还给他和老妻各送了一双亲手做的鞋。
    在京城,风俗里给长辈做鞋是小辈的心意,「鞋」音似「谢」,有谢亲恩的意思在。等于是正式认下这门亲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