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充满香气的大楼,他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若是静看到他现在这样,一定会很害怕吧?
    纯白之鬼。他很清楚这个外号。残酷而无情的鬼魅,冷笑着摧毁挡在前面的障碍。
    “去神社。”
    他慢慢的爬上神社的阶梯,让自己的心澄静下来。虔诚的双手合十。神明啊……我并不怕堕落地狱,我已经在地狱中了。但是请您,请您将静赐给我。
    请您保佑静平安。这是我惟一的祈求,能够付出一切的祈求。即使我已经堕入鬼道。
    请听我的祈求。
    ——*×※×*——
    “不见他?”奈奈美试着说服静,“为什么?他有抛弃生命的决心……他对你连我都动容!你……”
    静的笑淡得几乎看不见,“我没有。不,不是我的生命,是他的。我太怯懦,不敢看他的尸首。”
    “他是这样爱你!”
    “我也是。”静少有的激动,又马上恢复平静,“他并不是真的爱我。奈奈美,你不明白。他……他是个很寂寞的人。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他的亲人存在。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人都需要寄托,但是一个连喝水都怕下毒的人,实在很难跟人交心。他只能寄托在遥远的家教老师身上。”她微笑,有些苦涩,“岁月美化了那段邂逅,刚好成了他的支撑。我很乐意……很乐意变成他那永远不谋面的支柱。”
    用力咽下满喉的痛楚,“我是他惟一,却也不会被人发现的弱点。只要我躲得够好,他可以毫无牵挂的往上爬,爬到没有人敢伤害他的顶端。如果真的在一起生活,可能就不一样了。”
    “那你呢?”奈奈美大声起来,“你呢?你也美化了那段邂逅吗?”
    静不回答,颤抖着想点起烟,奈奈美生气的抢下来,“你害怕了吧?对不对?你害怕到他身边,可能要承担他的死亡和他可能不爱你的真相!我还以为你很勇敢呢,原来不是勇敢,那是不在乎!你对这世界的一切都不在乎了,该不会你在等死吧?你才几岁呀?你在等你死掉的时候,就可以凝固这一切?可以抱着永远不会崩溃的美好恋情死掉?”
    “住口!”静发怒,“你是谁?你一定要将腐败扬起清澈的水面之上?”
    “我是你的朋友。”奈奈美深深吸气,“我是你的朋友!喜欢你、敬爱你的朋友!崇拜你这个鹿岛姬君的朋友!第一次看到你,我在心里大喊一声‘天啊,我终于亲眼见到鹿岛姬君’,就算后来知道你是台湾女子,还是没有减轻这种惊叹。”她用手背擦去眼泪,“明姬君那么勇敢,为什么你没有任何负担,却这么怯懦?”
    沉默在她们之间无声的流荡,只有奈奈美吸鼻子的声音。
    “我是怯懦。”静终于开口,淡淡的笑,“奈奈美,你说的都对。我并不相信爱情,每个人的爱情都有配额。有人深广如诲洋,像你,像深雪。我?我只得一个香水瓶子那么多。有人把我的爱情挥霍的几乎全尽,能留给深雪的,恐怕只有几CC。但是,我非常珍爱这剩下的芳香。我是自私的……自私的希望深雪好好活着,希望永远不知道他会不会遗忘我。”她仰望明月,虔诚的,“我是承受不住这种爱情的坏空。但是,我并非在等死。我会睁开眼睛等着我的结局。”
    她轻笑,“前提是,深雪活得好好的。”
    ——*×※×*——
    他将枪收起来,望着地上的尸首。
    “总长!”市川解决了剩下的杀手,紧张的奔过来,“你还好吧?”
    “我活得好好的。把这里清理一下。”
    是女人的怨恨,还是丧家犬的最后反扑?倒是太小看里见家死士的忠心了。
    “市川,兄弟们的伤亡如何?”他不放心的问。
    “属下该死。”他很愧疚,这么尽力,还是让杀手惊动了深雪,“兄弟们五人轻伤,两人重伤,没有人死亡。”
    “那就好。”他好整以暇,“你们都是我重要的死土,不该受到任何伤害。”
    有了他们,简直像是有了千军万马。日渐疲弱的日本社会,只剩下里见家和鹿岛家有着忠肝义胆的敢死之士。
    “除了你们,我还能相信谁?”他喃喃自语。
    若说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整合东京的帮派,靠的不完全是实力,而是弱化过甚的组会,没有舍身忘己的死土,只有短视近利、勇于内斗怯于外战的帮众。
    他对鹿岛会另眼相待,也是为了对鹿岛家的死士表达他的敬意。
    “我不明白。”深雪深思一下,“为什么有人敢对我发动奇袭?”
    “属下也不明白。”市川听取来报,觉得很奇怪。“我们各个分会也遭到程度不一的骚扰。”
    “同时吗?”深雪更困惑了。
    “是。”
    “哪里人?”他越来越惊疑不定。
    “正在逼问中。”
    这些杀手都有关西口音。若是鬼冢的反扑,规模实在太小了点。这短短的几小时突袭,能够有什么效果?
    他有山雨欲来的感觉。
    他的手机响了,只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号码。
    “喂?”
    “深雪,没空跟你客套了!”一郎压低了声音,焦急的说,“鹿岛家遭袭了!鹿岛夫人过世!山本雄之以谋杀罪被抓了起来,现在盛传是你那儿搞的鬼,你要当心,鹿岛家的死士不是好惹的!”喀的一声,一郎收线了。
    “鹿岛夫人死了?”他恍然,不禁咬牙切齿。“快!现在出发到鹿岛家!”
    ——*×※×*——
    真是凄惨的景况。原本庄严肃穆的鹿岛家被烧得面目全非,救护车抬出了好些尸首和伤患,几个轻伤的帮众在门口掉眼泪。
    鹿岛家威镇一方,没有人敢轻易对他们动手。再者,鹿岛会自从山本雄之接手后,所有的纠纷都直接找鹿岛会,到底是谁有胆子对鹿岛夫人下手?
    或许因为承平久了,疏于防范,居然被侵入到谋杀了女主人。
    “木村直雄!”几个还在擦眼泪帮众眼尖,看见深雪,怒吼着冲上来,“你还有脸过来!”
    正要回话,平常吊儿郎当的副会长吼住帮众,“不得无礼!”他深深顿首,“很抱歉,鬼冢总长。鹿岛会遭逢巨变,无法接待您。弟兄还有些情绪失控,请勿见怪。”
    深雪庄严的回礼,“鬼冢联合与贵会向来交好,怎么会见怪?只是方才我们也受袭,救援来迟,实在非常抱歉。”
    “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鬼冢联合想要鹿岛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居然杀了我们的姬君,我们鹿岛会跟你们鬼冢势不两立!”底下帮众一片叫嚣。
    “杀了鹿岛夫人对我有什么好处?”深雪的声音浑厚的传了很远,“对鬼冢联合有什么好处?除了激起鹿岛家的死士迫杀?”
    “恐怕你的初衷不是杀了鹿岛夫人,”一个阴冽的声音传出来,“有里见家的死士还不够?你本来是想挟持鹿岛天人,好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短暂的静默后,帮众群情更激昂。
    “一定是这样的!”
    “杀掉纯白之鬼!”
    “替我们姬君血祭!”
    “一切都还是猜测吧了,副会长不耐烦的制止所有人,“总会水落石出的!先查证过后……”
    几声枪响,饶是市川身手快,还是让深雪肩上中了一枪。场面马上乱成一团。
    “市川!”深雪怒吼,“你怎么样?”
    “我穿防弹衣……”他忍着胸口的淤青,“总长,您中枪了!”
    这才发现肩膀火烧般的剧痛,他捏住伤口,“不碍事。”
    “鹿岛会要给鬼冢联合一个解释!”市川大怒起来,“我们好心来慰问,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总长一枪!这对鬼冢联合是莫大的侮辱!若是不把犯人抓来,就算鹿岛会的死士再多,也要让你们看看鬼冢联合死士的志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