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孩子。
    明明各事其道,但这个逻辑观念很强的少年道士,却跟她相谈甚欢,金樱子很痛
    快的加入由灵宝派主导的抗衡联盟中,而且承诺在她的范围内的众生由她来说
    服。
    他们准备和魔界开谈判,但魔界出名的阳奉阴违,所以需要各方的协助,恩威并
    行,才有谈判的本钱。
    「只靠你们不够。」金樱子说。
    「当然不只我们。」气质凛然出众的道士,年轻的面容,鬓角已然开始飘霜,「这
    不是一国一家的事,能够动员的能力者都希望动员到…目前看来,比意料中的顺
    利。」
    是吗?
    「前辈,灵宝派会送几个弟子过来协助…希望您不会觉得冒犯。」
    我不用一个人孤军奋战吗?
    「如果你的门派不介意我这边不是魔族就是妖怪的话。」金樱子温和的回答。
    「我们门派的法术比较排外…这没错。」这个年轻道士说,「但门人并非全都如
    此…请相信我们。」
    金樱子点了点头,将他送出去。
    其实她本来不太相信的。她一直都孤军奋战,心里满怀忧虑。但是很神奇的,突
    然疫魔大规模的退却,只有零星的几只在境内游荡,灵宝派的年轻孩子就清除干
    净了。
    徐如剑一直送信给她,报告进度。基于对最后一个违命巫的尊重。
    所以她知道,魔尊皇族的血脉没有死绝,幸存的兄弟恰好就在这个小小的岛屿
    内,所以灵宝派夺得了主控权,用谈判和会议来替代不断耗费资源的战争与侵略。
    不管是天火还是瘟疫,都不会真正的降下来了。
    时代真的在进步。她想。用不着像她们这些蛮勇的违命巫,正面冲撞到头破血流。
    总有更好更理想的办法。
    后来她又再次见到少司命,让许多亡灵簇拥着,挟带着湿润温暖的风,吹拂过钢
    青色的天空。
    被遗忘的浑沌神只,那么愉快的巡游而过,不因为簇拥的亡灵或多或少在意。
    但她觉得,那个光灿的浑沌神只,却像是大笑着,连雨滴都沁着湿润的欢欣。
    祂说,「你们的答案都相同。」
    即使被遗忘,忽略。即使和众生的关连越来越小,依旧是怜悯的吧?所以祂才会
    出现,垂问,提示,引导。
    朔说得没错。大道不是一个人就能侍奉和运转的。
    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她对自己苦笑。浑沌神只的光之主、少司命,对她说,金樱
    子困住了她的姊妹。
    有光当然就有影。祸种本来就是众邪气汇总的化身侵入草木种子而成,本质上…
    和浑沌神只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个村巫、尪姨。她做该做的事情,跟其他人类
    没什么两样。
    「你要看那小子写来的信看多久啊?!」叶冷很火大,「边看还边露出那种可疑
    的微笑…也不想想自己的年纪…而且你已经嫁人了!」
    望着怒发冲冠的叶冷,稳重的金樱子突然很想逗逗他。
    「阿冷,你吃醋了是不是?」
    叶冷张目结舌,脸孔慢慢的红起来,涨成猪肝色,粗着脖子吼,「笑、笑话!林
    北会吃醋?为了你这老虔婆吃醋?哼哼,你也把自己想得太…」
    「那正好,我去探望焚狱大人,最近他也辛苦了…」
    「你给我站住!幼齿也肖想,老灰仔你也不放过…你别看焚狱脸皮嫩,那娘炮还
    比我大好几百啊?!不准去不准去不准去!」
    发完脾气,看着金樱子直挺挺的背着他,微微颤抖,他心底一紧,突然难受得不
    得了。该不会被他骂哭了吧?这滋味真难受…还不如让金樱子揍一揍他痛快些。
    唉,女人怎么抗压力这么低。他就、就是心底有点不痛快…绝对不是吃醋。吃醋
    那么娘的事情,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会这么干。
    正在考虑要不要砸个杯子还是碗给金樱子一个台阶下的时候──让她揍几下总
    该不哭了吧?──没想到金樱子轻轻的噗嗤了一声。
    叶冷愣了一秒,怒吼的扑了上去,完全没有考虑武力值有多不相等。
    (怜悯完)
    之八 遗忘
    她张开眼睛,窗外凄凉的雨声,点点滴滴,寒气渐渐的冒了上来。被窝却很暖…
    或许是因为枕边人的体温,所以温暖的让人眷恋,即使这个睡像不太好的家伙有
    条腿跨在她腰上。
    但她还是起床了。根深蒂固的习惯就是改不了,天不黑就起床,已经是刻画在灵
    魂里的生理时钟。
    拉了件背心加上,正准备梳洗后去洗衣服时,看见昨晚看过的信,压在镇纸下,
    让寒风吹得沙沙作响。
    对这一切,她有些无措。
    看起来直逼天火的巨大灾难,却消弭于无形中…大部分。真的到处扰乱的,是些
    排不上位份,趁火打劫的下等魔族,轮不到她动手,就让灵宝派的少年弟子们消
    灭了。
    原本绷紧精神,准备不顾一切,即使彻底燃烧她和祸种的生命之火违抗到底的命
    运,居然云淡风轻的消失了。
    她居然,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失望和失落。
    或许她累了,也或许,她希望能奉献到最后一刻,然后能够休息。但这些都没有
    发生,她依旧得与祸种抗衡下去,甚至连存在的价值都渐渐消失──她根本用不
    着做什么,那些年少道士就会处理完毕。
    就像浑沌神只被遗忘,她们这些没有系统教育、纯粹仰赖天赋的巫,也真正的退
    到历史的阴影,再也没有用处了。
    有纪律、有系统,有自己产业和财富,足以培养人才和延续道统的道,终究和历
    史演进相同,取代她们这些良莠不齐的巫。
    其实她不该不开心,应该感觉欣慰才对。她的城市更安全──毕竟天界神明更愿
    意和这些道门沟通。
    而不是已为半妖、宛如不定时炸弹的她。
    但她觉得疲惫而苍凉,一直在考虑离开这件事情。原来,我这么需要「被需要」。
    原来,我唯一足以撑下去的动力,只有牧守一方的骄傲。
    当骄傲和「被需要」荡然无存时,她会如此失落,失落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能,很有可能,她从出生到现在的漫长光阴,一直都陷入忙碌不堪的状态。为
    人女、为人徒,然后为人妻、为人媳。之后为人母、祖母、曾祖母…
    同时也牧守一方,连被祸种附身都没放下过。
    但终究,她还是走入历史了。被尊重、仰慕,却无益世间的违命巫。
    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稍微的转移她的注意力,一件件的搓洗。叶冷在工地上班,
    光用洗衣机洗不干净沾满泥土和水泥的衣服。
    「你干嘛手洗?」睡眼惺忪的叶冷寻来,只套了条长裤,搔着肚皮抱怨,「你若
    不会使用妖力,我教你,又不是什么难事儿…何苦折腾自己的手?冻破皮的天!
    你这样苦毒我老婆…」
    阴暗的凄凉感,居然让他几句话就驱散了。或许我也非常好打发。金樱子想。
    「饿了?」金樱子微微笑着转头,「几件衣服而已,很快就洗好。我喜欢亲手洗
    你的衣服。」
    叶冷瞬间清醒,脸孔和耳朵微微泛红,粗声道,「难道用妖力洗比不上用手洗?
    算了算了,一根筋似的老太婆…跟你讲不通。只有荷包蛋和火腿喔,别想有更多
    了。」搔着肚皮咕哝着,转身进了厨房,没多久就传出食物的香气。
    其实她还是「被需要」的…暂时。叶冷还是需要她…虽然她一直不懂为什么。明
    明她管教得很严格…他也一直很暴怒。
    不懂,不了解。男女情事就她而言,接近白纸一张。她知道孤寂,了解守寡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