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麟怜爱的轻轻搂住她,这样病骨支离,是他小小的木兰哪…「妳已经如愿以偿了。」
    ***
    说是保护凰翼公主,改成公主府的门口布满了赵州的兵马当守卫。原本效忠木兰的羽林卫反而东调往静海追击海寇。
    羽林卫原本抗命,若不是李队长见到了公主,看着病弱到几乎无法下床的木兰款款劝戒,泪流满面的李承序是不愿听命的。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将军!」李承序一把抓住唐剑麟的前襟,「你发誓,一定用生命保护将军?!」
    「我知道,我会的。」剑麟并不觉得无礼,反而感动这些老部属的赤胆忠心。
    「不,你不知道。」李承序想到往事,咬牙忍住虎泪,「你知道为什么公主会变成羽林卫将军?」
    这节倒是木兰从未提及的。只知道十二岁那年,木兰不知道何故顶撞了圣帝,被毒打了一顿,养好伤以后,就淡淡的移往羽林卫同寝同食,也当起了将军。
    她不愿说,他也就不问。
    「十余年前,于将军谋逆案,你可有印象?」
    「那是冤狱。」剑麟想起那场牵连数百人的大案子,不禁悚然。之后虽晓空穴来风,再多的诰封,人命都挽不回了。若不是去了于将军这员儒将,不至于有屠宫之变。
    「当时于将军是羽林卫都统…」他压低声音,想起当时的牵连,眼下仍有恐惧,「你不知道圣帝打算做什么,他打算坑杀羽林卫与其妻小。是公主拼得一死,救下羽林卫三千人和数千口军眷人命!」
    她…她什么也没说!
    剑麟震动不已,定了定心神,「所以…」他也压低声音,「所以羽林卫更该谨慎自处。兴帝初即位…眼下对木兰是无碍的。你们要替将军留退步,不要让将军为难…」
    留退步!?李承序像是当头棒喝,怔了一会儿,「说的是。唐校尉,将军一切都拜托你。」
    见李队长匆匆而去,他伫立片刻,我爱上的是怎样真正尊贵的女子!
    见他进来,木兰原阖目养神,睁开眼睛望着他,那种忧国忧民一点也没淡去,「李队长可听进了我的劝?」
    「他听着呢。放心吧。」摸摸她的额头,像是这些年的疲倦一起释放殆尽,她的身体也开始催讨起这些年的惊恐风霜。「兰,我们也把名分定下来吧。文武双科状元当妳额驸,不至于辱没了妳。」
    瞅着他一会儿,木兰向他伸出双臂。自十岁以后就不见她这样露出娇态,他也宠溺的将她抱在怀里。
    一直都想这么做啊…「不成的。」
    「不成?」剑麟收紧双臂,用胡渣磨着她柔细的颈项,「不成?」
    木兰畏痒,一厢躲,一厢笑,苍白的病容染起一点点红晕,「别闹着我,让我好好说话。」
    她略凝神,左右确然无人方道,「兴帝即位,眼前他还不至于如何,我又誓言不回宫中,不觊觎监国之职。百官虽然未必全服我,却有几个能吏他非用不可,」她伸出两根手指,两人了然于心,「更不用提天下百姓。他眼下留我比不留我强。他匿名藏于太上教,虽辩称重伤后有离魂症,最近才回忆起过往…」她美丽的樱唇撇了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信服的…」
    「妳该去听听说书的。」剑麟常在府外行走,刺探民情,「倒是出了新段子,『刘阿斗装神避国祸,汉后主定后做渔翁』,真是好段子,好热闹,好计谋啊…」
    木兰也笑了出来,接着蹙起眉间,「他还得花个几年站稳脚跟。这几年,天下朝廷是无碍的…但是几年后呢?身为唐家人,他得争取世家的支持。干州节度使是唐家人,手握兵权,你可得庇护,若是额驸…你身在皇家,就保不得你平安了…」
    「这理由太牵强,我不接受。」他握住木兰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小茧。握惯了这样粗糙的小手,别的女子的手倒柔细的让人觉得可怕。
    木兰静默片刻,「那么,这个理由能不能接受?即使你当了我的额驸,等欢爱已过,你也会天天想着我跟新帝有染…」
    「不要再说了!」剑麟大吼,「够了!」
    她眼底掠过一丝失望。「…所以额驸…就算了吧。你若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这半生欠你太多,就算为你死也…」
    「闭嘴!」他摇摇木兰,「我不要听了!」
    她颓唐的垂下双肩,轻轻的挣脱他的怀抱,「吾欲眠,卿可去。」
    「不要跟我打这种官腔!」剑麟气愤的几乎要发狂,若不是退位新帝陈州遇害,他真的打算到陈州杀了小皇帝,他扑在木兰身上,嫉妒想消除别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来的气味。
    木兰没有反抗,任他狂风暴雨似的吻落在身上,也任他张狂粗鲁的撕开她的衣裳,在她胸口留下深深浅浅的吻痕。都是伤疤…都是数不清的细小伤疤…吻着她的身体,每一道都很熟悉。他心里满溢着说不出的苦味,这片江山,是她用命换来的。却落到软禁的地步。
    原本僵硬着的身体,触及他胸膛那道极大的伤痕,从左肩到右腰,当时没处理好,发脓了好久。她突然柔软了。或许怨他吧…但是连命都不要,死心守护她的男人,她能怨多久,怨多深?
    「我欠你许多…」她呢哝着,「太多太多了…」
    他挥手放下宫帐,不,今天他不管谁抱过她,或是将来会不会心底一根刺,渴望她这么久…他只想要得到这个女子,镂刻在他的生命里,不会也无法消失忘却的女子…
    帐内春色旖妮,在这片开始下雪的隆冬里,现出短暂的春意…
    痛。但不是不能忍耐。欢爱中,她的思绪断断续续,晃过许多脸孔。她只觉得剑麟汗如雨下,像是一场春雨。
    这就是…她想象过,却与想象距离那么大的欢爱么?她的意识渐渐不清楚,像是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她用力咬住剑麟的衣袖,不让自己发出那种陌生的声音…
    ***
    轻轻拍拍她的脸颊,有点懊悔自己的卤莽。她还病着呢,刚刚大约是半昏过去,心疼的擦擦木兰脸上薄薄的汗水。
    终于得到心爱的女子,这几年强忍着的情欲终得舒放,他相当心满意足。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泪缓缓的渗出来。
    「兰?」他不明白这样的泪,「我可弄痛妳?」
    「…我想起…那些上吊的女子。因为战祸被侮辱的女子…」她扯扯嘴角,「身体的侮辱算什么?能够活下来最重要。孩子的父亲是谁有什么关系?生在东霖的土地就是东霖的百姓…」她恸哭起来,「就为了…就为了这种欢爱之事就得死去,实在太不值得了…」
    「兰?」他听不懂木兰的喟叹,只觉得她的反应非比寻常。
    反身抱住他,心里却是止不住的伤痛。当时生气而不解,不懂女子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死,总推想欢爱应当是痛苦到无法转圜,只为夫妻之礼所以忍受,没想到…没想到…
    也不过如此而已!
    却为了这种事情,剑麟有疑于她,心底埋下一片阴影!
    「妳不是广造织坊让失家女子安居?」剑麟不知道她心底的痛,只能浮泛的安慰她,「不要哭了…」只觉得眼一黑,困倦得倒在枕边。
    虽然病后无力,她认穴的工夫还在。勉强移动自己,发现落红尽落在雪白单衣上。她吃力的抽起单衣,顺手替剑麟抹净身上的血渍。套了件衣服,正要举步,只觉双腿麻木发抖。
    不要紧,还能忍耐。
    她缓缓的走到房外,宫女惊叫一声,「公主!妳怎么…」
    病得太久,又受了半夜折腾,她心知自己走不远,又恐点穴太浅,剑麟随时会醒来。
    「帮我…帮我把这件单衣烧掉。」木兰蹲下来。
    「公主!」宫女是从宫中调过来的,有些年纪的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