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半夏玉荷+后记 > 第9页
    玉荷因此三天不跟我讲话。
    然后如他所说,没有白玉荷也没有黑玉荷,就只有「玉荷」。
    他莫名其妙的整合了。保有黑玉荷的恶意和白玉荷的藐视,比以前稍微好沟通…但没有比较好相处。
    现在我剪短头髮,剪下来的头发一根不差的埋在他的根下面,指甲也是。似乎只要是我的一部份就行了…一根指头和一把头发在他眼中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纳闷。
    「血的味道比较好。虽然养分差不多。」他冷淡的回答,然后露出恶质的笑,「而且,看妳因此挣扎和犹豫…实在很有趣。」
    这是我第一次有砍伐自己种植植物的冲动。
    或许还要灌上几桶浓盐水,让他再也长不出来。
    之七
    桌子上摆着一个很小的茶杯,是我拿来泡功夫茶用的。还是老板随手给的…因为他想买新货,家里真的摆不下了。
    我不挑嘴,有些他喝了觉得不合胃口的茶会随手塞给我,我在家泡茶往往是为了消磨时光,什么茶倒不是很介意…但连拿金牌的茶老板都会嫌弃,我真不知道他舌头是怎么娇生惯养的。
    当然,这不是现在的重点。真正的重点是,现在那个小茶杯里头盛了大约可以喝一口的花蜜。味道很香,尝起来很甜,浓郁的栀子芬芳。
    可我知道这是谁摆的,和由谁所「生产」,我真的很难不去想「酝酿者」最喜欢的主食,和经由什么「管道」…
    我想任一个正常人类都没办法对这杯芳香甜美的「蜜」有丝毫饮用的欲望。
    但那位「酝酿者」就拦在门口不给出门,一脸不耐的看着我。「妳在人世间绝对找不到更天然纯净的蜜。妳知道这是我精华的一部份吗?」
    …我求你不要越说越糟糕。虽然我肯定他没想歪,是我自己邪恶。
    「我都好了,」我有些心虚的说,「真的用不着你自损…呃,总之我不需要。」
    他用鼻孔看我。即使早已经冷静得成灰,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花鬼还是啥升级版的异类,他人身时实在非常好看,完全契合人类倒楣透底的审美观。就算用鼻孔看人,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但我跟他实在相处太久了,对他的无言威压也早就习惯。虽然说,我不算了解他…但已经是最了解的人了。
    他在发怒,考虑要不要行使暴力。
    可我没想到他放松下来,轻笑了两声。「人类似乎很在意『时间』?」
    …说得对。我很焦虑,因为时间快不够了,花还没有浇,我今天迟到定了。真的没空陪他老大干耗时间,
    「出生的时间、上班的时间…死亡的时间。」玉荷的脸冷下来,轻笑越发冰寒,「妳以为我为什么自损精华?因为我觉得把妳养在身边比较划算。妳以为献发爪就只是埋些指甲头发?」
    他的语气转讥讽,「妳那么执着于『活』的人类,每天小心翼翼的审视自己,难道…」
    「知道了。」火速打断他,我端起小茶杯,什么都不想就咽下,然后把他推开,赶紧去浇花。
    那天我小跑步才勉强没迟到。
    我真的知道。在我用血浇灌他的之前,我就隐隐约约有感觉,到现在改用头发和指甲,那种感觉更确定了。
    难怪咒术都喜欢拿仇敌的头发或指甲,炼刀剑的大宗师也会自断爪发。与某些法术起共鸣时,这种仪式视同「献身」,不再是单纯的头发和指甲,而是一部份的灵魂被拿走了。
    我会感到疲惫、虚弱、发冷,头痛与日俱增。玉荷很无谓的坦承,这个阴七月我会历经这么大的痛苦,是因为极需营养的他,干脆的在我入睡时吸我的生气。
    然后?然后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干脆在阴七月来了一次大狩猎,营养足够了,他升级了。
    更莫名其妙兼心血来潮的,决定把我这个「花肥」养起来长期供应,走细水长流路线。
    非常纯粹的利己主义。
    有什么办法?我靠人家过活。有种就自己出去和那些死傢伙(真正的死人)拼输赢,可惜我没种,更没半点本事和人争雄…
    很多事情就只能忍了。
    「不是这个!」美丽的客人大发娇嗔,「栀子花!半夏妳不知道什么是栀子花吗?!」
    我揉了揉太阳穴,「这是重瓣栀子,妳看多漂亮,白玫瑰似的,而且又好养。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玉堂春』。」
    「我不要!」客人继续卢,「我要六瓣的,六个花瓣就好!我种很多玫瑰了!为什么要种假的?」
    想到六瓣的栀子花…漫天六指手掌猖獗嚣狂的影像又在我眼前晃动。我捂住嘴,命令自己绝对不能吐。
    虽然我一直都告诉自己要冷静,大抵上看起来好像也很冷静。但现在我都低头浇花,完全回避看到玉荷的本株,甚至避免看到别的栀子花…反正玉荷升级了,没有媒介也能召唤。
    后来是老板应下来帮她订花,「怎么?除了有刺的,现在连栀子花都会咬妳喔?」
    我立刻冲去里面的洗手间吐。老板这个疑问真的太雷太可怕了,连想像都是比死者还恐怖的事情。
    好的不灵坏的灵,老板的乌鸦嘴真是「顶港有名声,下港有出名」。天气开始凉爽的十月天,玉荷把注意力摆在我身上。
    我承认,一个花美男(他真的是花)轻飘飘的压在身上,用暧昧的姿势抓着手腕,专注而带着丝微恶意的朝妳笑…任何一个刚睡醒、无防备的正常女人都会砰然心动。我又不是出家人,当然还有七情六欲。
    不过只有几秒的时间,砰然心动就变成警铃大作,响彻云霄。
    「…滚。」我从牙缝挤出一个字。
    「这是妳的渴望,不是吗?」他微偏着头,似笑非笑的反问。
    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爆发,反而宁定下来。原来最折磨人的不是「麻烦」,而是忧虑「麻烦」到来前的那段烦恼。
    我冷笑,「十六岁年少无知的时候,我都没跌火坑,现在都成年可以投票选总统了,我活倒退了还跌你这火坑?玉荷,你是不是整合的时候整出神经病?」
    趁他恼怒疏神的时候,我厉声,「龙翔云柱,凤栖梧桐。天之九重,阴阳混同。司命命之,无敢不从!」硬生生把他逼出屋外。
    老套。
    连说的话都差不多,玉荷就算升级了,还是没什么进步。
    …说不定,是我长大、苍老了。遥想当年…其实也才几年前,我刚上高中那会儿,刚现形不久的玉荷,真的让我惊艳兼窃喜…好像言情小说的情节,来拯救我、只属于我的栀子花王子。
    而且还双重性格呢,多有魅力啊…
    见鬼吧。你以为写小说啊?
    我很快就知道白玉荷只把我当下等生物,黑玉荷总是用低语诱惑和折磨我。青春期的女孩子,刚脱离了孩童,开始会憧憬一些有的没有的,但又是害羞到极点,死也不敢承认。
    那时候差点被黑玉荷洗脑成功。我怀疑他有近距离读心功能,不是很全面,但能读到一些重点。
    差点就相信我就是那么淫荡下贱,一切都是我的错什么的,信花哥得永生之类…
    我只能说,命运对我还是有一点点怜悯的。那时啥都不懂,真的差一步就成了黑玉荷的玩偶。
    那时他初萌成形未久,还是花鬼状态,对世事也不是太了解,这点真的救到我了。
    因为他在我面前,活生生吸干了一隻来找碴的孽鬼,然后从虚空中拖出遗骸,吃了一个津津有味。
    第一次见到的震撼力真的百分之百不骗你,我吓昏了。之后就彻底清醒,完完全全明白朱炎为什么要教我「不让护法危害妳」的护身符。
    护法,不是我的朋友。他甚至、绝对会伤害我。我对他有责任,他对我有义务,这已经是最好的状况。